一场突入其来的雨,淋湿了秋天的大地。不过现在已是深秋,地里的庄稼妥妥地收入粮仓。我也幸福地吃上了今年的新小米。
走到花园拐弯处,一粒粒小圆果子吸引了我的注意力。低头仔细看,竟然是银杏。个头很小,正常来说应该是一个星期以前就成熟了。这是一棵晚熟的树,树上的果子相较于正常果子小一圈。伸手捡起一颗,再捡起一颗。这么多!我忍不住惊呼。蹲在那里捡,握在手中生怕掉了。果肉泡了雨水,湿津津的,还散发出银杏特有的臭味。为什么这么臭呢?仅仅是因为果肉腐烂了吗?味道越闻越重,弥散开来简直令人作呕。犹豫中不觉捡了一把。黄色的果肉捏在手中软软的,一不小心就戳破了。用掌心撑住,用指尖拢住,轻轻的,这一拳味道怪异的小东西,从银杏树上落下来,落在我的手里。放在鼻尖闻一下,真臭,味道冲鼻。我舍不得丢弃,包在拳中,快步上楼。到了办公室却开始发愁,这味道实在不好闻,放在办公室不合适,有点冲鼻。怎么办呢?一会还有别的事,耽误时间久了肯定不合适。我快步走到楼梯后面,把包上纸团的银杏果放在角落里。楼梯后面很空旷而且很不起眼,基本上没有人往这边来,等我忙完再处理。
再次打开纸包的时候,原本又干又硬的纸页被银杏果上沾着的雨水和果子的汁液浸得透湿,可怜巴巴地奉献了自己而且还是在这么恶略的环境。双手合十感谢它再小心翼翼地打开,带着异味的黄色银杏果露出来。浅黄色的果肉软塌塌无辜地看着我,像是毫无对抗能力的俘虏,也像一团毛茸茸刚离开鸡妈妈的小鸡。我用指尖掂起一颗放在水龙头下冲洗,用力拨开粘在外面的果肉。果肉轻轻一捏就掉了,里面的核坚硬,确实比一般的银杏果要小很多。我觉得这不应该是它被留下的主要原因,毕竟这么多年从这条小路上经过,第一次发现落下的银杏果。假如不是这场细雨,为了少走两步选择一条捷径,也不会与它相遇。水龙头开得很小,一条细细的银线流下来,撞击果肉,手指的力度加大,很快,一枚原本包着臭臭果肉的银杏显出原形。洗过之后它的臭味道基本上消失殆尽,萌成了一枚可爱的坚果,真可以说是脱胎换骨。我略微直了直腰,伸伸双臂,心想有第一颗就有第二颗,很多事情虽然琐碎,步履不停就能做好。怎么洗个银杏果也能找到接生的快乐呢?我暗自嘲笑自己,不过倒是越来越熟练,不一会儿功夫一粒粒可爱的宝宝安适地躺在另一张铺开的白纸上。变成被洗白的小小的胖子。十多个银杏果在水花飞溅中华丽地转身。我满意地把它们摆在窗台上晾晒,全然顾不得身上也许会沾染上一些味道。“捡了几个银杏果,你瞅,这味道很重。”我的自嘲和主动坦白,引来同事们围观。“这是从哪里弄来的?这么小。”我哈哈笑着解释,主要意思在于求得谅解,味道不美好可能会打扰到大家。打开窗户,不一会清冷的空气就扫除净了留在室内的些许味道。
大课间的时候两个女生来跟我请假,说是肚子不舒服不能跑操。“那你们帮老师捡些银杏果吧?”我笑着问她们。“哪里有?”她们挺感兴趣,雀跃起来。“花圃边的小道上。”我边说边比划,生怕她们听不明白。不过是低估了这两个小机灵鬼,其中一个说:“我们小区很多银杏树,但是没注意到银杏果。”“这下可以亲密接触啦。”我回答她,笑容里多了一丝诡谲。
跑完操快上课的时候,她们俩挤过办公室里的人群,递给我一个口扎得紧紧的塑料袋。“老师。”我低头一看收获颇丰。“老师,这味道太难闻了。”“快去洗洗手,这里有洗手液。”我忍不笑那两张皱着眉头的小脸,一丝笑意还是从嘴角飘起来,我觉得自己像是捉弄人的淘气孩子,像万圣节的大南瓜。塑料袋沉甸甸的,两个人肯定蹲在那里捡了半天,还要忍受不太友善的味道。看来我也要准备个小礼物谢谢她俩。有一天,当她们回忆起来的时候,会不会想起来这样的场景:雨后,两个人在校园的小路边捡了很多银杏果,颗颗都是回忆。
以前我的印象只停留在市场上白生生的银杏果,但现在想来市场上的果子皮色白亮,肯定是经过装饰加工了。原生态的东西渐少也许和我们的认知有关。以后大家会更留心辨别,更加关注健康吧。那个时候刚上班,同事姐和我围着火炉烧白果。我记得我们俩的年龄大概相差快二十岁。这会她已经退休很多年了,我至今记得她给我的名言:只要年轻,一切都来得及。可是对我这种模糊性格来说,这句话是我脑海中的一声惊雷,行动上的一根稻草。到如今只留下一点侥幸:幸好自己不曾有意伤害过别人。
银杏叶的记忆铺平在微信照片里。大家去旅游晒在微信圈中的图案成为念想。最喜欢嵩县的那棵千年白果树,几人合抱也搂不过来的粗大枝干。一心向往却未能远行,无数次想象站在树下仰头看的满目金黄,那灿烂如阳光一般的颜色,是梵高的向日葵。一定让人惊呼。好像所有的秋天都凝成这一种颜色。在所有的非个性之前,显眼包的更夺目。很多朋友都去过,其中一位爱摄影的朋友更是多次用镜头记录它的美。如果我去,希望能在树下多停留一会儿,贪心地等风吹起一枚枚小蝴蝶,轻盈落在我的肩头,那是古老的银杏树给我的忠告。幼年的印象再次涌上心头。一位满头白发的老妇人,坐在树下,指着叶子说,日子哟,就像这树叶子一般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