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姨

阿姨姨叫青梅 ,是曾经帮月华带孩子的一个阿姨,月华叫她阿姨。

初见阿姨姨 ,是孩子六个月大的时候,月华一个人实在力不从心了,母亲就建议月华雇一个人帮忙带孩子,阿姨便由中介领着来了。

阿姨一进门,月华的母亲就笑了 ,朝月华点头 ,示意月华她很满意。月华受母亲的影响 ,就细细看去, 发现阿姨约有六十岁的年纪,梳着烫发头,后面是一个高高的发髻,很精干的样子,个子很高,有一米七,脸蛋圆圆的 ,上身穿一件白色的镂空丝质开衫,下身是件个黑色的长裙,端坐在沙发上,手里拿一个绣花小包,高昂着头,目视前方,眼神淡定,显得安静又强大,月华看到她就觉得踏实,所以也有心留下她。

月华母亲更是笑逐颜开,当下决定留下,中介说有三天试用期,不好了可以给换其他的。

阿姨说收拾一下她自己的东西就过来,等等不来, 等等不来,三天过去了,月华只好催她,她在一个晚上着急地过来了。

阿姨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九点多了 ,哄了一天的孩子,月华累了想睡觉,却听见阿姨在卫生间洗什么 ,水哗哗的开着吵得她睡不着。月华有心过去看看,先生说不要过去, 好像监视人家,要让人家有主人翁的感觉。月华想想也是,就继续睡觉了。

第二天五点多, 阿姨就开始工作了, 她悉悉索索的声音把月华吵醒了,月华心想出去和她打个招呼吧!开门去到客厅,看见阿姨蹲在地上, 用钢丝球和抹布给她清洗门边地上死角的地方,月华觉得她人真好,正要感谢时 ,被花花绿绿的东西吸引了注意力,月华抬眼看去, 顿时惊的目瞪口呆,客厅阳台的窗台上,孩子的学步车上,茶几上,都是花花绿绿的内裤,月华赶紧走向阿姨的卧室, 窗台上 ,床上,都是梅姨花花绿绿的内裤。月华大约数了一下,有七个之多。 月华一下难受起来,特别是孩子的学步车上和茶几上的,月华觉得擦洗都擦洗不干净。月华问阿姨:“ 什么时候洗的,”阿姨头也不抬地回答,“昨天晚上洗的,”月华问那你在哪里洗的 ?阿姨依然头也不抬地说“在洗脸池里呀!”月华一下有点晕, 后悔昨晚没有起来看看。但是又能说什么呢?原来人和人的规矩是如此不一样。好在月华有两个卫生间, 月华可以不用那个洗了内裤的洗脸池洗脸了。

可是 ,阿姨说她很勤快,已经把家都擦了?月华问在哪洗的抹布? 用的那块抹布 ?月华想说的是,“我还没有告诉你用那块抹布擦家具。”阿姨说,“就这块呀,”她扬了一下手里白色的抹布, 她正在用它来擦地  。月华一看那是孩子的尿布,又晕了,月华问她怎么可以用尿布擦家具 ?她说这个软乎 ,纯棉的 ,不伤家具 。月华想阿姨说的好像也在理!

月华问阿姨那是在哪里清洗抹布呢?阿姨努了一下嘴,用头一边示意一边说,“就那个洗脸池呀!”月华更晕了,月华说你怎么可以洗完内裤又洗抹布擦家。阿姨却很随意地说 ,“内裤又是干净的,有什么不能的!”月华愈发说不出话来, 她顿时觉得她的家具都有了内裤的味道了。

梅姨前三天看上去很辛苦,天天五点起床,就擦地上的死角了,孩子也不管,月华心想,我是让你帮我带孩子的,怎么老干这些!死角就死角吧,我带孩子重要,可是,阿姨说这些清理不干净 ,家多会也打扫不干净。 月华想人家也说的在理!

三天过去了, 中介问月华怎么样,月华说不出来 ,好像挺好,但是总是扣那些死角,孩子一点不管,月华就把她顾虑和中介说了,但是,中介说阿姨就这样,认真,实诚,慢慢处把,将来让你放都放不下。月华的心释然了,心想,毕竟三天,又能看出个什么呢?

就这样,阿姨正式留下来了,她依旧没到五点就起床打扫家,吵的月华睡不着。月华一晚上起来喂孩子三次奶,早上真想让阿姨抱走孩子,她再睡一会儿,可是阿姨顾不上,阿姨开始做早餐了。阿姨的凉菜调的好,早上就闻到了素油炸起葱花的香味,满屋子飘,月华也馋的睡不着了。

本来让阿姨住在家里,是想让晚上也带孩子的,可是月华自己又舍不得孩子,就晚上也归自己管了,中午月华把孩子抱给阿姨 ,她想中午睡个好觉,以备晚上再战。可是,阿姨好像不高兴,她眼睛也没抬,月华放下孩子后反而觉得不好意思 ,出得阿姨的卧室,却怎么也睡不着,月华听着隔壁卧室孩子在哭,心疼,一会儿又不哭了,月华好奇的爬起来去看,从开着的门看见梅姨在睡觉,孩子正趴在她大腿上吮吸她雪白的肉 ,月华一阵恶心,心疼死了孩子,她抱起孩子,自责起了自己,发誓以后再也不把孩子抱给阿姨睡觉了。

阿姨除了白天月华要出去购物的时候,帮忙看着孩子,其余时间她就是打电话,她的电话很多,总是一个接一个, 有时听到她在吵架,有时她又情意切切的低语。月华在狐疑, 这一定不是给一个人的打电吧?!

晚上月华想洗个澡,把孩子抱给阿姨  ,没等月华出卧室门,阿姨却先走了,她拿了电话去厨房打电话,留下月华一个人尴尬地定在那里。

月华在忙时 ,孩子哭 ,月华让阿姨抱抱孩子, 阿姨说“我可腰疼的抱不动他。”月华就惊诧到把嘴巴张的好大,想一个六个月大的孩子就抱不动了?

如此种种之后,月华想那就不要让阿姨管孩子了,既然人家不爱管孩子,只爱做家务,那就她做家务 ,我管孩子, 也好!

阿姨不爱吃肉 ,爱吃凉菜,顿顿有凉菜,做的很好吃 ,她说她在饭店呆过,都是和厨师学的,但是,阿姨晚上不给做菜,女儿饿的直哭,月华对阿姨说晚上个给做点肉菜吧!阿姨说“晚上吃肉不好。”

女儿继续饿 ,月华一家继续跟着阿姨喝稀饭, 吃凉菜,啃馒头!

阿姨爱看书 ,在晚饭后月华忙着给孩子洗澡,喂奶,收拾玩具的时候, 阿姨在安静的看书,她躺在床上,于明亮的灯光下安静的看书,月华不时地瞄一眼,真是羡慕啊,月华心想,我是多久没有这样安静的看书了。

阿姨总是不时的翻月华的书柜找书看,那些书尘封了多少年,没想到让阿姨青睐了!月华有一套做菜的书,未翻过,阿姨也拿去看,偶然给学着做两个。

阿姨做饭很快,月华觉得佩服,狐疑的去看时,发现她只把菜在水龙头上冲几下就直接切了下锅了。月华跟上去说:“阿姨,俺娘说了,菜净不净也得淘洗三次 。”阿姨头也不回地说“饭店一次还不给洗呢,那些孩子懒的,带着泥就给直接下锅做了,你还不照样吃?”原来饭店的菜都不给洗,月华才知道,月华确信阿姨说的是真的,因为梅姨在饭店干过,从此,月华再不敢去小饭店吃饭了,想吃就直奔水充足的大饭店。她想多少安全些。

阿姨嫌月华买的菜贵,自己拿钱去早市买菜,风风火火的。在有客人来家里等吃饭的时候,阿姨会突然说月华超市买的酱油不好,她要出去小卖部给月华买酱油。她拿了月华放在桌上的零钱 ,就直接跑了, 留一家客人坐着干等。

阿姨爱打扮,也不爱坐在家里,总是于上下午的时候吵着要带孩子出去,月华不放心孩子也就相跟着一起出去,在月华随便穿件衣服已经抱着孩子等在门口了的时候,阿姨却还没有化完妆,她的化妆品摆满了大卫生间的洗脸台上 ,架子上,那些化妆品是月华的二十倍,月华只有两瓶 ,阿姨那些瓶瓶罐罐月华都不认得是干啥用的 ,只见阿姨抹了一层又一层,脖子上都摸着闪闪发光的东西。月华等急了,就想催阿姨 ,又不好意思,就假装问脖子上抹的是什么  ?阿姨说了月华却听不懂,阿姨说她走的地方多,和美女们学的。

阿姨的日常大都是打电话,月华最后听明白了,她吵架的时候一般是她的女儿打过来的 ,每次接她女儿的电话阿姨就暴跳如雷,骂她女儿是个牲口,让她把抚养费还给她! 月华听电话那头一直哭。阿姨却依然还说她女儿脏了良心了,才得这样的病,  咒她永远好不了。月华听着她女儿在电话那头嚎啕大哭,就想劝劝阿姨 。梅姨摔了电话说,“一个死女女, 生下她占了指标,搞得我不能生儿子,为了生儿子村里没少罚我钱,我现在没钱出来到处打工都是因为她占了指标,我又生儿子被罚款罚穷的,最后一点没指望上,跟个外地人跑了,还说得了抑郁症了,想让我过去帮她带孩子,没门,过去那么远帮她,我钱也挣不上了,我儿子谁管。我这每次去儿子家,进门甩给媳妇二百,媳妇就不敢和我儿子顶半句嘴。”

月华就问老爷子在哪?阿姨就不说话了, 然后悠悠地说,“早死了 ,个死鬼,就因为我和他吵了一架,就自杀了。留下我到处给人打工受罪,给儿子娶媳妇,不瞒你说 ,我也是个要强的人,家里家外一把手 ,说一不二的人,我也是个爱读书的人,沦落到现在这个地步,我真实是不服, 可是不出来打工,儿子怎么办?我一个人给儿子买了房, 娶了媳妇,还得继续帮衬。”

月华说,“哦,我还以为你每天给老爷子打电话呢?”

阿姨说“不是, 那是我又找的,在工地做饭认识的一个看门老头,本来也结婚了,当初说好的彩礼却没给 ,说下的话多会儿也得给 呢,我老打电话提醒他这事,婚结了,也得两处分居, 我得打工挣钱给我儿子,他也得看门挣钱给他儿子。唉,这也不算个事情。也不知道以后该怎么办?”

阿姨在月华家住了四十多天,因为女儿吃不饱饭,悄悄哭 ,先生建议换掉梅姨 。月华也同意,阿姨总是自作主张,估计是家里作主做惯了,阿姨有一句口头禅是“我做一天挣一天的钱,管他那么多干啥!”这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的态度,月华也觉得不舒服。于是月华怀着惴惴不安的心和阿姨说时,阿姨脸一下就沉下去了,黑着脸开始收拾东西,摔门出去了。

阿姨走了,月华却觉得家里空落落的感觉!

后来月华又雇了个看孩子的, 吸取阿姨的教训,没用中介,月华自己问好的,的确也让月华很满意。

孩子快一岁的时候,月华和新阿姨去早教给孩子上课,恰好碰上了阿姨  ,她并未理会月华,和别人说着月华的坏话,月华从别人和阿姨一边说话一边悄悄看她的眼神中感觉到的,月华想无所谓了。

上课需要去早教的二楼 ,阿姨走在月华前面,阿姨看的那个孩子走在阿姨后面, 才一岁的孩子,费劲的手脚并用爬楼梯, 阿姨自顾自的前面昂着头走。

上完课阿姨就又坐在早教的的娱乐大厅打电话了,那个孩子小心的爬在她腿上,阿姨皱皱眉一把推开了那个孩子,那个孩子就不好意思的吃手指头 ,然后背过众人用手指头扣墙壁去了,月华心想,好在我没有让阿姨继续看孩子,不然孩子也如那个孩子般可怜!

有时月华带孩子去广场玩 ,也会碰到阿姨,她依然一手推着孩子的推车 ,一手打电话,那个孩子就咬着手指头,看别的小朋友玩,月华奇怪地想这个孩子咋这么乖!也不闹着下来玩!

后来 ,早教不见阿姨了。听早教老师说阿姨看的那个孩子有自闭症了,他妈妈带着出去看病旅游去了 。月华就后悔 ,那如早点和那个孩子的妈妈说一下情况, 可是,又觉得那是小人的做法,也许孩子的自闭症和阿姨没关系。

过了几个月,孩子的妈妈在早教遇上了月华,就凑过来和月华聊天,孩子妈妈说孩子好多了,她放下生意专门看孩子,也陪孩子来早教上课了。她和月华说后来孩子状况很不好,她哭着和早教老师咨询方法,早教老师才说了阿姨怎么对待她的孩子,她才暴怒,辞了阿姨 ,阿姨走时 ,耍泼打滚 ,说她污蔑!她说“好怕人呀!我没看见过她那一面,平时我生意忙,回家很晚,看见她很和善的样子,我都不相信早教老师说的话,听说她给你看过孩子,你怎么不早点和我说阿姨是这样的人?”月华说“我也只让看了四十天,也没想到后果会这么严重。”

又隔了几天,梅姨去早教了,是在阳光明媚的早晨,大家都在功夫宝宝的音乐中陪孩子热情饱满的打武。阿姨像领导一样进去喊大家停一下,她依然高昂着头,脸上挂着得意的笑,“大家好,我要去北京看孩子了,待遇高,住的好,特意和以前的这些老朋友们告个别!“大家一片沉默。阿姨却说完又不失风度的和大家挥挥手,迈着兴奋步子出去了。

至此,再没见过梅姨!月华想阿姨终究是个要强且强势的人,只是北京的那个孩子还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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