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语有云,上阵父子兵,打仗亲兄弟。就在宋南极在逐渐走出失恋阴影,用笔墨缅怀自己第一段单相思的同时,在不远的家里,有另外一个人正享受着爱情带来的滋润。
2001年6月23日,周六,端午降至,普天同庆。宋南极更是高兴,不仅是因为可以吃到蜜枣花生糯米粽子了,还因为学校特意多放了一天假,准许大家伙子休息三天好在家过端午。
不幸的是骑到半路的时候,宋南极胯下的坐骑抛锚了。
“我刺儿,一个小圪针都能把车胎扎破了,唉,今儿个可算是开了眼界了。”宋南极下来检查的时候发现自行车后胎上清晰的钉着一个只露出屁股的圪针。
圪针,就是酸枣等带刺植物上的尖刺,越老越硬。小时候摘酸枣的时候尤其要小心,手指很容易被扎了流血。
从这个地段往回走的路上有不少给自行车补胎的路边铺,但是宋南极为了省五毛钱,还是咬牙坚持推车回家。
有些没有骑过自行车可能会问了,车胎扎破了怕啥,接着往回骑呗。对于家庭富裕的人来说这是一个不错的选择。但对于像宋南极这种将自行车当作唯一代步工具的人来说,这可能就意味着要重新换一个车圈和外胎,也就意味着几十块钱的开销。
宋南极不是拿着美钞点雪茄小马哥,也不是HBICTV真人秀节目中拥有三串法拉利车钥匙的加拿大MM富二代,也非“包养”谢霆锋的李美熙,他只是中国亿万农民儿女中的普通一员,却从未自卑自怜,因为“任何人的生活都是独一无二且有价值的,只要你怀着感恩的心去看”。
宋南极推着自行车赶回去的时候,刚到院子里放下车,突然看到偌大院子里有两个人坐在小板凳上一边笑着交谈,一边包着粽子。
一个是母亲赵慧兰,一个则是个陌生的女生。
该女生看样子大约十五六岁,又黑又密的头发梳了两条大麻花辫。格子花上衣配黑裤子,再加上浅色女鞋,搭配得落落大方,朴实而又不失干练清爽。
“娘,我回来了。”宋南极打断了俩人的谈话。
“哎呀,南极回来啦?”赵慧兰笑着站起身。
那女孩也站了起来,差不多一米七的身高,微胖却毫不臃肿的身段一览无余。尤其是那双乌黑明亮的大眼睛,和浅浅一笑露出来的梨涡,更让人倍感亲切。
“嗯。娘,这是谁啊?我怎么没见过呢。”宋南极问。
赵慧兰还没来得及回答,屋里头一个人掀开门帘,笑眯眯地走了出来说:“南极回来啦?看看,这是俺对象,怎么样?长得俊不俊?哈哈。”
“云辉,你就管不住你那嘴。”女孩害羞红着脸,笑着用普通话说。
送云辉走下前台,满面春光笑着说:“我这嘴怎么了?不就是光说实话吗。南极,你说呢?嘿嘿。”
“哥哥,你什么时候谈的对象啊?”宋南极笑着问。
“好几个月了。我这不是看时机成熟了吗,就领着你嫂子就过来串串门,叫你们看看,呵呵。”
“什么嫂子啊,南极,别听你哥哥瞎说。”
“瞎说啥啊?这不是明摆着呢吗!都是自家人,别害臊,嘿嘿。”
母亲和女孩在一边包着粽子,宋南极则和宋云辉搬了个椅子,到院子里的梧桐树阴凉下聊了起来。
从宋云辉口中,宋南极得知了这个突然到访的漂亮“嫂子”是怎么回事。
大概一个月前,宋云辉在市里的一个城中村租了房子,每天上鱼卖鱼,似乎是下定了决心要大干一场。虽然在学校的时候不爱学习,还有点吊儿郎当,爱喝酒打架,可宋云辉却是那种能吃苦,肯吃苦的“乌拉油”。在当时市场没有那么规范的情况下,宋云辉依靠自己的吃苦耐劳(早上三四点就要去水产院上鱼,五六点之前赶到早市),再加上一点小聪明(秤上动点小手脚),每天基本上都能赚五六十块钱,生意好的的时候一两百也有。
虽然看起来挣得也不少了,可是每天酒肉伺候着,再加上一帮狐朋狗友,每月到头其实根本落不下多少钱,基本上不跟家里要钱就算阿弥陀佛了。
有一天,宋云辉照常拉鱼到了早市,摆好摊吆喝了两嗓子之后,突然发现对面原来卖茶叶蛋的那家走了,换了个早点卖粽子的。
卖粽子的小三轮后边守着两个人,一个眼袋儿跟眼睛一样大,操着山东口音的中年妇女,一个身材高挑,明眸皓齿的小姑娘。
虽然以前也断断续续谈过几次“恋爱”,可看到这个女孩儿的第一眼,“我就觉着她可能就是俺媳妇了”,这是宋云辉当时的心里话。
“买个粽子,拉拉家常,套点近乎,试探接触,准备下手。”宋云辉心里默念口诀五遍之后,将前来买鱼的大妈选择性忽略,掏出口袋的小镜子打理一番,脸上挤出一丝笑容之后径直朝那个女孩走了过去。
“哎,卖粽子的,小姑娘,你家这粽子怎么卖的?”
“六毛钱一个一块钱倆,枣的,肉的,五香的都有,来几个?”小姑娘普通话很标准。
“噢,那给我来倆吧。”宋云辉说我从兜里找了一张相对比较干净的一块钱纸币递了过去,“这小姑娘十指纤长,灵巧能干,跟我是绝配。”
宋云辉买了粽子却并没有立即就走,而是一边吃一边思索着怎么能跟对方迅速拉近关系。
“哎对了,我告诉你们昂,这个地方以前是一个卖茶叶蛋的老头的地儿。人家在这儿可好几年了,你们就这么过来等会儿老头要是来了可咋办呢?”
“呵呵,来了他能咋样儿?这个地儿就是谁先来了谁占,俺们比他早来,当然就是俺们占了。明天要是他比俺们先来,那俺们二话不说肯定让给他。”长了上下眼的中年妇女讲话颇为霸气。
宋云辉斜了她一眼,然后跟那个小姑娘使了个眼色,示意对方出来。
小姑娘不傻,从车棚下边出来,两只大眼忽闪忽闪看着面前这个比自己大不了几岁的小伙子。
宋云辉倒被看的不好意思了,然后还要故作深沉的跟对方说,“那个,我跟你说昂。像刚才这个老娘们儿这样儿,在这儿是要挨揍的,知道不?噢,你们是一伙儿的,她不是你亲戚吧,是的话你就劝劝她放聪明点,要不然肯定吃亏在眼前。”
“她是我妈。”小姑娘笑着说。
“啥?这老娘们儿……是你妈啊?”
“是啊。”
“不像,真不像啊。亲生的吗?”
“你这人怎么说话呢,肯定是亲生的啊。”
“我看有点不像。”
“哪儿不像啊?”
“你长得比她俊多了。”
“……”
“对了,听你妈口音你们不是这儿的吧。”
“俺们老家是山东菏泽的,但是来这边已经两三年了。”
“就一直卖粽子吗?”
“嗯,这可是俺们祖传的手艺。”
“噢,那你叫什么名字啊?”
“云辉!你这鱼还卖不卖了?不卖我替你卖了到时候钱咱们对半分昂。”街对面跟宋云辉在一起卖了好几年鱼的老王朝宋云辉喊。
“卧槽!”宋云辉扭头一看一圈人围着自己的鱼,似乎要人手一条免费带走的节奏,赶紧跑了过去,临了还不忘朝小姑娘回眸一笑。
“我叫王燕。”小姑娘冲宋云辉喊。
“后来我每天卖完鱼都要去她们家租的房子那找她,然后骑摩托车带着她一起去玩,一起吃街边的炒饼,板面。以前我也谈过不算正式的恋爱,可是这一段对我来说很特别,因为我们并没有说什么谁爱谁,谁喜欢谁的话,一切都好像是顺其自然。相比以前的刻意追求所谓的爱情,这段感情来的就像秋雨,清新自然,但是我们彼此心里都明白。”
“跟我差不多,燕儿初中没毕业就跟着她父母出来了。本来这一家人是想靠着手艺攒点钱,可是这些年东奔西走缺始终还是仅仅能解决温饱问题,别说小康,小小康都达不到。所以她们也早就计划着要老家发展了。而在城市里待惯了的燕儿其实根本就不愿意回去,回到那个小小小康的村里,面朝黄土背朝天的修地球。”
“所以我的出现可能是这些年漂泊在外,燕儿寻找到的唯一一样儿幸福,也是让她摆脱回乡命运的一丝希望。虽然她父母对于我这个小混混德性的小伙儿很看不惯,但是燕儿还是宁可跟家人翻脸,也要跟着我。那段时间,我真的觉得自己是天底下最幸福的人。”
“当你被人依靠,被人认为很重要的时候,哪怕只有十岁,也会觉得自己已经三十,可以独当一面了。所以燕儿的出现真的让我觉得自己仿佛一瞬间就长大了,成熟了,懂事了,甚至可以成家立业了。”
宋云辉这番话并没有对宋南极将,也没有对任何人提及,只是偷偷写在了心里,写在了曾经那颗热血赤诚的心里。
可这个世界往往会给你一个好的开始,却用坏的结局让人知道自己的卑微,渺小和无力。
一个月后,宋南极再次回来才从母亲口中得知,那女孩被家里人强行带走了。原因是燕儿的年龄太小,而宋云辉又不成熟,家里人不同意。
一向好勇斗狠,自诩为英雄好汉的宋云辉在燕儿的家里人开着车到家里“抢人”的时候,不知道是害怕了,还是怎么了,自己一个人跑了。
燕儿临走的时候哭着对宋云辉的母亲说:阿姨,但凡要是当时云辉出来拉着我,告诉我不让我走,我死都不跟他们(家里人)走。
就这样,宋云辉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次恋爱史就这样结束了。和弟弟宋南极的单相思和被抛弃不同,这一次,一向自认为是英雄好汉的宋云辉却在爱情面前当了逃兵。
对于这个宋南极曾经认定的“准嫂子”燕儿,尽管只有短短一两天的相处时间,但是她的勤劳,善良,懂事,大方,都给宋南极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于是在得知消息的那一天,宋南极在感同身受同时,也不由得心生感慨,写下了一篇短文以祭奠哥哥这段短暂的爱情,题目叫做《飞走的燕子》:
她有一头乌黑亮丽的长发,梳着粗粗的麻花辫,又圆又大的一双眼睛闪烁着清澈的光。
虽然相处的时间很短,但是内心深处却早已把她当成了我的嫂子,我哥哥的媳妇。
她的勤劳善良打动了哥哥,两个人彼此相爱,本应该牵手到永久。
可惜天往往不遂人愿,当我再次回来的时候却发现燕子已经飞走了。
虽然当时不在场,可是分明能感受到她在被家人带走时的伤心欲绝,还有眼角流下的泪水。
我不明白,老天爷把这么好的女孩带给哥哥,为什么偏偏还要无情的带走。
我不明白,为什么两个相爱的人,偏偏不能在一起,携手白头。
我唯一明白的是,燕子飞走了,再也回不来了。
有时候我忍不住质问自己为什么自己是人而不是神。
如果我是神,那么我绝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如果我是神,我会让天下有情人终成眷属。
白云苍狗,世事无常,我们在这个世界上生活为什么有这么多无奈,这么多伤感和离别。
能够相识便是缘分,可缘深缘浅只能由天定,何其悲哀。
美丽的燕子飞走了,不论她身在何方,我只希望她的乐观和善良能一如既往保持着。
同时也希望哥哥能够坚强,期待有一天燕子能再飞回来。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愿天下有情人终成眷属,望世间真情永存。
燕子啊,你飞吧,自由自在的飞翔吧,希望你不要再次被那些无知的人束缚,飞到自己想去的地方,永远快乐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