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0.5屈狐雍万箭齐发---养由基箭神归位

夫差笑道：“申公巫臣（屈巫）深谋远略，事先又没人识破他的私奔计划，他自然不可能将所有的家人财产都葬送在楚国。”

“事实上，就在巫臣实施拐带夏姬的计划之前，他的长子屈狐雍就已经带上主要家人和财宝，躲到楚国以外去了。”

小武也微笑道：“就是说呀。我觉得像巫臣那么绝顶聪明的人，怎么可能计划不周全呢？”

夫差点头道：“后来巫臣在晋国落脚扎根，也还是有自己一定势力的。楚国的大臣子重和子反虽然尽杀了他以前的家室，却也不能杀光他的族人。”

“只是巫臣的年纪已经不小了，让他在晋、吴之间当个区区往来使者，既不合适，也浪费人才。”

小武忖道：“哦，有理。像申公巫臣这等人才，出使吴国一两次，为晋吴两国完成签字仪式、架设好合作桥梁之后，也就功成身退了。”

“以后，晋、吴两国合作的后续事务繁多，的确不应该老是由他来做。”

夫差摇头道：“但晋吴两国相距又远，互相之间风俗文化差距又大，如果没有通晓两国的桥梁人物长期坐镇，双方的合作质量也真是很难保证。”

小武犹豫道：“你是说---虽然申公巫臣提出晋、吴合作，也得到了两国国君的首肯，但还必须要有其它人能够确保合作计划高质量地执行，对吗？”

夫差呵呵大笑，道：“说的不错，你的反应很灵敏呀。而这个重任，便责无旁贷的落到了申公巫臣之子、屈狐雍的肩上！好在此人能力极强，一点也不亚于其父巫臣！”

小武惊讶道：“屈狐雍？是屈巫的儿子？这个人我不大了解呀，请你给介绍介绍？”

夫差点头道：“屈狐雍受其父委派、长驻吴国，担任晋吴合作的协调官、联络员，责任很重。”

“一开始，我吴国委任屈狐庸为行人（客卿）。后来时间久了，由于其功勋卓著，便逐渐提升他、一直到相国。他可是先王寿梦一朝的关键大臣啊！其作用决不亚于后世的伍子胥！”

小武惊叹道：“屈狐庸竟能当如此之高的评价！我记得伍子胥初来吴国时，也是先担任行人，多年以后再积功升为相国的。原来早在吴子寿梦之时，就有了屈狐雍这个前辈榜样！”

夫差连连点头，尽显对屈狐庸的赞赏，又道：“其实他刚来到吴国的时候，大家都叫他巫狐雍---因为其父屈巫到晋国后、改名叫做巫臣，把姓给改成巫了。”

“不过在巫臣死后，巫狐雍相国又改回了家族原来的屈姓，于是我们再改口叫他做屈狐雍。”

小武眼珠不停地转动，笑道：“看来屈狐雍一定为吴国做了很多事情，所以你对他印象深刻。”

夫差也笑道：“那是当然。屈狐雍和巫臣父子对楚国的子重、子反恨之入骨，又对楚国了解极深，为吴国强盛的谋划可谓殚精竭虑、毫无保留。”

“很多时候，只要是屈狐雍提出来的办法，用来对付楚国都是针对性最高的、效果最好的！若没有他，就算我吴被晋人灌输了一些战法，学会了一些科技；但用来对付楚国，也不见得十分有效。”

小武大奇，道：“你是说，巫臣和屈狐庸父子给吴国的帮助，甚至可能比晋国能给的还要高？”

夫差点头同意道：“其实晋人擅长的一些本领，楚人也未必完全不懂---毕竟他们相互之间也缠斗了许多年，双方胜败参半。”

“而屈狐雍精通多国语言，对晋、楚、吴三方的特点都是十分了解，又天天勤于合作教习的事情---所以经他认可的方法，一定是最有效的方法。”

小武点头笑道：“原来这个屈狐雍也是上天赐给吴国的关键人物。”

夫差翘起大拇指，赞道：“有了屈狐雍，吴国的发展可以少走许多弯路了。所以先王寿梦公对他是言听计从，后来更是连连提拔。”

小武询问道：“记得晋国给予吴国的主要支持，是乘车、御射、战阵等车战、步战之法。对吧？”

“资料上说、有一百多名晋国士兵来到吴国担当教练；还带了十数辆兵车，用以让吴军模仿制造、训练驾驶。”

夫差道：“不错。这正是晋、吴合作的主要内容之一。没有兵车之前---若是同楚军的小部队作战，不动兵车，我军多半能赢；但若楚军出动大部队，拥有上百辆兵车的话，我军就多半会输。”

“但是屈狐雍真解决了这个问题---后来也用实战中的傲人成绩告诉楚军，吴军的车战之术已达到了不亚于晋楚的巅峰水平，使得楚人气为之夺！”

小武微讶道：“实战？有哪次战役啊？”

夫差听了之后，没有直接回答，却反问道：“楚国曾有一个神箭手，名叫养由基，你知道吗？”

小武一惊，连忙道：“当然知道！养由基的大名如雷贯耳！他是公认的春秋第一神箭手！便是到了后代，很多射箭准的人都还被称作小养由基！”

夫差点头道：“养由基的绰号叫做‘养一箭’。当年楚庄王遭遇令尹斗越椒叛乱，在四面大盾牌保护的兵车之上亲自擂鼓。但仍被斗越椒的两只穿云箭射穿了盾牌、直接钉在了鼓架子上，当时吓得正在擂鼓的楚庄王把鼓槌都丢了。”

小武接口道：“这事我听说过---楚庄王的兵士们看了那两只豹齿鹳翎的穿云箭后，都以为斗越椒是神人下凡，导致士气颓丧。”

“楚庄王只得立刻散播谣言，说是穿云箭本来供奉在楚国太庙，但为斗越椒所窃取。并且此箭只有两只，现已射完，以后不必担心云云。”

夫差笑道：“若非如此，怎显得养由基的厉害！正当楚庄王头疼如何同斗越椒战斗之时，一个帐下小兵，也就是养由基挺身而出！”

小武艳羡道：“第二天，养由基主动和斗越椒隔河比箭。这个过程极其精彩---最终斗越椒三箭都没能射死他，而他一箭就将斗越椒爆头射死。”

“就此，楚庄王终于平定了自己一生中遇到最大的国内叛乱，养由基也因此功被提拔为将军，军中誉为‘养一箭’。”

夫差呵呵笑道：“后来到了楚共王之时，养由基依然是楚军之中的第一神箭手。在晋、楚的又一次大战中，楚共王亲自上阵，却被晋军主帅魏琦射瞎了一只眼睛，从此成为了独眼国王。”

“而当楚共王败退下来之际，亲手掷了两支自己的箭、给此前受到责罚的养由基，让他前去替自己报仇。养由基上阵之后，仅用了一支箭、便射死了魏琦，然后归来将另一支箭交还给独眼国王---依然不愧‘养一箭’之名。”

小武大赞道：“没错，养由基能百步穿杨，且在多次大战中证明了自己！他在射箭方面威名远扬，为全天下所敬仰，真是一世无敌的存在呀。”

夫差眼中露出一丝讥嘲的目光，嘴角微撇道：“不过，‘善泳者死于溺’。养由基虽生为箭神，最终也还是免不了被万箭穿心的结局。”

小武大惊道：“什么？这件事我倒是毫不知情。养由基不是正常老死的么？”

夫差摇头笑道：“当然不是。那一年吴、楚战于离城，养由基已是戎马一生的老将了；然而屈狐庸得知他就在楚中军，故特别为他设了一个陷阱。”

“于是屈狐庸先亲自出战，率领少部分吴兵前去诱敌。养由基大怒，立刻驾车去射杀屈狐庸这个‘楚国叛徒’。但是屈狐庸转身就逃，两人的战车隔得比较远，养由基觉得没有百分之百射杀对方的把握，命令车夫加速追敌。”

小武思索道：“屈狐庸诈败？然后呢？”

夫差呵呵笑道：“在这场‘生死时速’的比斗中，屈狐庸的战车越跑越快，养由基的战车把对方给彻底追丢了。等到屈狐庸的影子也没了，养由基方才惊叹道：‘现在吴人驾驭战车的本领已经如此之精了’？又恨恨道：‘可惜没有早点发箭去射屈狐庸，原本不必等到有十足把握的’。”

“但这时候说什么都晚了---养由基已经被诱入了包围圈。随着四周埋伏的吴军推出上百辆铁叶车---堵住其逃生去路，屈狐庸一声令下，数百名弓箭手当即万箭齐发，养由基连同他的车夫、马匹，全部被射成了刺猬。”

小武听得惊心动魄，长叹息道：“养由基的神话一生就此结束了……而屈狐庸的胆气、谋略、本领和自信，也是世所罕有！”

“要知道，以身为饵，去挑逗养由基追来用箭射自己---那是何等危险的行径！就好比空手撩拨凶猛的老虎，玩得就是心跳！”

夫差点头赞道：“没错。不过屈狐庸本领超群---不但平日辛勤教习、功劳很大；而且亲自出战，射杀了神箭手养由基，导致楚军的军心大溃而败北，大涨了我军士气。他是大大有功之人！”

“自此以后，在吴楚之间无数次大小战事之中，楚军一直都处于劣势，数十年没能翻过身来。”

小武笑道：“所以，寿梦一朝开始强大了起来，是吧？他就不叫吴子了？改叫吴王了？是不是……”

夫差摇头道：“我的十九世祖吴子寿梦，后来确实改称吴王寿梦了，然而过程却并非这么简单。这个原委倒可以说说，因为对后世的影响也很大。”

“当寿梦公刚刚成为国主之时，也曾仿效五世祖吴子周章，带上了‘德鼎’，去河洛觐见周天子。在朝贺之时，他被周天子表彰了一番，很在众多诸侯前露了一脸，毕竟可以同天子如同亲戚般谈话。”

小武思索道：“这么说起来，吴子寿梦是第一个拥有争霸之心的吴国主！显然他参与王事的目的，跟当年吴子周章不太一样---周章只是想获封而已，寿梦却想武力讨伐不服天子的诸侯！”

夫差点头笑道：“寿梦公的确比五世祖周章更有雄心---他还与同姓大国晋国攀了交情。由于巫臣、屈狐庸父子穿针引线的缘故，晋、吴彼此又有深度合作，关系自然不同于他国。中原的众多同姓之国也都不敢小瞧了我们。”

“再后来，寿梦公乘胜连年伐楚，多的时候甚至一年七战！我吴尽灭楚国的东方附庸国！楚军疲于奔命、连战连败，重臣子重、子反都被楚人抱怨，千不该、万不该与申公巫臣结下了大仇---最终一个急病发作而死，另一个怕楚王怪责而自杀。”

“当此之时，全天下都支持吴国继续伐楚---我吴的形势可谓一片大好、如日中天。毫不奇怪的说，寿梦公心气极高，鹰视天下、有如掌上观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