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找那栋红色的房子。”老人颤动嘴唇,脱力似的说出这句话。
不知什么时候开始,他开始说这句话,也许是十年前,也许是几个月前,也许是昨天。他说这句话时会拉住我的手,这时我能清晰感受到他布满皱纹,不再柔润的手,但是仍有温度,仍有生命力蕴含其中。他的眼睛这时恢复神采,像回到年轻的时候,然后转瞬即逝,不再言语,疲惫得闭上双眼。我会再握住他的手一会儿,等到他鼻息平稳,然后离开那间白色的屋子。
那间白色的屋子困住了他很长时间,在那里他只能通过身上的衣物判断季节的变化,那里只有白色的地面,白色的墙壁,或许那里的一切都是白色的,绿色出现在每餐的蔬菜,黄色出现在夜晚的吊灯,蓝色偶然出现在他消瘦身体苍白皮肤下的静脉。在那里他渴望一种新的颜色,或许这就是为什么他让我去找那栋红色的房子。
当然,每次他都会问我,找到那栋红色的房子了吗,我总是回答没有,他不责备我,只是拉住我的手让我一定去找。我并没有在他的眼神中看到失望的情绪,却总能看到疲惫,那种疲惫正一点点从他的瞳孔中扩散,像是缓慢繁殖的藻类。
也许是上周,在梦中我见到了那栋红色的房子,它孤零零的立在路旁,我没有进去,却莫名知道它从内而外都是红色的,一股莫名的情绪代替我涌进了屋子,熟练的推开门,然后有白烟从烟囱中升腾而出,我静静站在路旁看着,直到烟雾散去,恍惚间我看见我的情绪坐在房子门前的台阶上,然后路,烟囱,红房子都消失了。
过了几天我又来到白色的房间,告诉他我找到那栋红色的房子了,他笑了,高兴的点了点头,一句话也没说,只是握住我的手,那天他的手掌好似属于另一个年轻人,富有生机。
一切结束于春天的早晨,在度过寒冬的第一天我又去看他,却在白色的房间中看到了红色,那红色毛毯般包裹住他,毯子很大,蔓延得很远,他很安详,一如入睡后的模样。我还是走到他的面前,握住他的手,这手现在如婴儿般嫩滑,我贴到他的耳边,告诉他他也看见那栋红色的房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