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萧红的《呼兰河传》,茅盾如是说,“一篇叙事诗,一幅多彩的风土画,一串凄婉的歌谣”。
萧红,一个我们并不陌生的人物,她是中国近代著名女作家,大有媲美甚至取代冰心、丁玲之势。然而,这样一位才华横溢的才女,命运却很悲凉,1942年年仅31岁的她,寂静地离开了这个世界,逝前写下“半生尽遭白眼冷遇,……身先死,不甘,不甘”。这部《呼兰河传》,是萧红生前最后一部作品,是萧红在为自己的故乡——黑龙江省呼兰河畔的呼兰河小城作传,“为生于斯、长于斯的呼兰河畔的乡镇作传,为这个乡镇的风土人情,为各种各样人的生与死、欢乐与悲哀作传”。虽是乡土题材,然而明显不同于沈从文笔下湘西的宁静、纯洁与美好,而是充斥着荒凉与寂寞,萧红的童年是寂寞的,呼兰河这小城的生活是寂寞的。
小萧红的童年是寂寞的,她的童年没有兄弟姐妹,没有父母的呵护。小萧红的童年也是欢快的,有慈祥的祖父相伴,有带来无限欢乐的后花园和后房储藏室。其实,小孩子的欢乐也很简单,鲁迅在百草园里寻趣,小萧红则在后花园里铲地、栽花、拔草、追蜻蜓、捉蚂蚱,当然了,这里所谓的铲地栽花其实就是打酱油,但玩耍的开心却是实实在在的。只是到了冬天,后花园要封园的,小萧红的生活又寂寞了下来,怎么办呢?开始翻储藏室了,在她不知疲倦的探索下,一个个被岁月封藏的“古物”重现天日。读小萧红的童年,虽然和我的童年相差八十余年,可读起来却一样熟悉、亲切。而这,恐怕是延续了数十年甚至数百年的、散布祖国大地的乡村孩子们的童年岁月。
呼兰河城是寂寞的。春夏秋冬,一年四季来回循环地走,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于是,一个个“仪式”便出现了,一年一度的跳大神、唱秧歌、放河灯、野台子戏、四月十八娘娘庙大会……大街小巷吆喝着的卖麻花、卖豆腐等等也给平淡无奇的生活带来了一丝涟漪。还有东二道街上的那大水泡子可不能填,不然怎么产生淹死猪、淹死马等一个个新鲜事呢。特别这句放河灯的描述,“可是当这河灯,从上流的远处流来,人们是满心欢喜的,等流过了自己,也还没有什么,唯独到了最后,那河灯流到了极远的下流去的时候,使看河灯的人们,内心里无由地来了空虚”,呼兰河小城的人是多么寂寞呀,才需要一个个盼头哪怕仅仅一个河灯来为点缀生活。其实,这些举动,不就像今天的双十一、双十二、酒吧等等吗?平淡的日子,真的需要刺激,这才是芸芸众生的真实面貌。
荒凉与寂寞之下,更是愚昧与冷漠。有人称,在鞭策国民灵魂这一点,萧红已经和鲁迅站在了同一高度,《呼兰河传》中小团圆媳妇、有二伯、冯歪嘴子的故事则深刻地体现了这一点。
小团圆媳妇,是老胡家的童养媳,本是一个天真烂漫的小姑娘,纯真无邪、性情活泼。本可以拥有绚丽的青春年华,却遭到婆婆的残忍虐待,经常打她、拿鞭子抽她、用烙铁烙她的脚。这虐待,倒也不是因为婆婆心毒,而是想把她变成合乎封建礼节的媳妇,要害羞、要走路慢一些。不幸生病后,得到的不是及时的医治,而是各种偏方、迷信的折磨,还有那一帮唯恐事不大的看客。最终,小团圆媳妇凄惨地离开了这个世界。这,不是自然死亡,而是谋杀。凶手是万恶的旧社会、一群愚昧守旧的民众。以前的日子,不是纯朴的民风,而是会杀死人的愚昧与礼节,麻木,是大多数人唯一能够幸存的方法。
有二伯,一位身世可怜、性情古怪的孤寡老人。如果是安于平淡倒也罢了,可却经常蹦哒。有东西给他吃 ,他不说不吃拿去吧,如果不给就会大骂。在小孩子面前装勇敢,可在祖父面前哭胆怯。经常因被偷东西而调侃。几次“寻短见”,倒不是真的寻短见,只是为了让人知道他的存在。总之,这是一个需要爱,可却在世态炎凉的社会中得不到关注的人。为了得到一丁点关注,出演着一个个令人哭笑不得的丑剧。
冯歪嘴子,一个平凡到卑微的小人物,却是冷漠人群中的一个暖角色。他努力地工作、爱惜自己的妻子和孩子。 他没做错什么,可是流言蜚语和看笑话的人却络绎不绝,只因为卑微、贫穷的他娶到了人人眼中的好姑娘。而曾经的好姑娘,也因为嫁给了她,变成了坏姑娘,从前的种种优点一下子变成了缺点。纵然如此,冯歪嘴子依然“卑微”(本想用“坚强”,后来觉得还是“卑微”更贴切)地活着、生长着。不然又能怎样,人生本来就是苦多乐少。
这些故事,上演在呼兰河城,上演在广阔的中国大地。在今天,这些故事有些消失了,有些依然在上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