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说女儿是父亲的小棉袄,但我和父亲之间的感情可能更特别。别人家的孩子都是在妈妈怀里长大,而我是在爸爸的怀里,含着爸爸的乳头长大的。由于和大弟弟年龄隔的太小,妈妈多数时候在照看弟弟。在我很小的时候生过一次病,哭闹不停,这个大男人曾在大庭广众之下,脱下上衣,俯下身来把乳头放到我嘴里来安抚我,进来的护士看见后,笑得直不起腰。一个男人,在众人面前如此这般,他当时心里的囧境爸爸说他终生难忘。
我的父亲,一个农民,不高,不帅,没有什么技能,靠着卖力气,养育三个孩子长大,靠着自己的努力拼搏,完成自己人生的逆袭。
三座山
我的家庭里有三个孩子,我是家里的长女,下面还有两个弟弟,我是1987年出生,两个弟弟分别是1988年和1990出生,四年里三个小孩出生,这对父母来说是不小的负担,特别是在物质条件都很艰难的年代,几乎所有的东西都需要自己动手做,衣服要自己缝,鞋子要自己做,馒头要自己蒸,下地干活,一应家务,都落在父母身上。
但其实最要命的是我们三个孩子年龄间隔太小,一些诸如上学,结婚等人生大事都集中在几年里完成,丝毫没有喘息的机会,我们姐弟三个就像是压在父亲身上的三座大山。
2007年-2011年,这四年应该是爸爸所面临的人生最大的挑战,四年里,父亲供我读完大学的同时,2008年,给大弟弟盖房,娶媳妇;2011年,给小弟弟盖房,买车,娶媳妇。对于一个靠种地,靠建筑队卖力气的农民来说,在四年里要集中办三桩大事,所面临的经济压力可想而知,而对于父亲吃的苦和受的累,我都已经不知道该用什么语言来描述。
这里面是多少个风吹日晒的日子在田地里辛苦劳作;多少个不眠的夜晚,白天干完农活,晚上熬夜甚至通宵自己装修着房子;多少个在建筑队打工的日子里,忍受着酷热和严寒,吃着工地上最差的饭菜;多少个日子里省吃俭用,甚至节俭到从工地回家了即便是剩下的一点点洗衣粉都舍不得扔掉,大老远的也要带回家。
如今,我们都长大成人,完成学业或是结婚生子,我们姐弟这三座压在父亲身上的大山,父亲完全靠着自己的勤劳双手成功跨越了。
三次手术
爸爸病倒了,是前些年的严重透支导致的,其实爸爸早就感觉到身体的不舒服,但想到肩上的担子,他不敢生病,也没跟家人说,一直忍着,一直凑合着,直到小弟弟也结婚了,而病情也已经更严重了,不得不住院了,这时才知道问题的严重性。检查发现有高血压且心脏也出现了问题,通往心脏的三根毛细血管已经被堵掉了两根,心脏出现了肥大,心脏跳动也有了噪波。
前前后后几年,先后做过两个心脏支架手术疏通血管,做过一个射频消融手术去除心脏的噪波。之前是繁重的体力劳动,接着又是病痛的折磨,而父亲一个人默默承受。甚至做这些大手术时,父亲都没告诉我们三个孩子,就妈妈一个人陪在身边,父亲说在他被推进手术室的那一瞬间,他其实很害怕,突然后悔没把孩子们叫到身边。
前后的几次手术都很成功,父亲的身体恢复健康,但从此以后,离不开药了,去哪都带着一大包药,每次吃完饭都要吃一小把药片。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有一句老话叫:三十年河东,三十河西,莫欺少年穷。
在农村的那种环境下,人际关系复杂,如果一个人穷且又没技术的话,是很容易被看不起的,对,我的父亲所饱受的不光是被看不起,甚至是别人当面的侮辱。由于孩子多,父亲基本上是又当爹又当妈,做饭,洗衣,家务活统统都要做,而这在别人眼里叫“怕老婆”,背地说也就算了,过分的是当着面说“他就是个怕老婆精”;由于穷,在别人眼里是不太愿意与我们来往的,因为怕你张口借钱;因为没技术,盖房子,或是砌围墙都是需要找人帮忙的,在农村,如果一个人会盖房,或是会木工,或是会开车,或是有点其他技术,在村里都是会被巴结的对象,而当初在找一个邻居家的爷爷(我爸爸的一个叔叔)帮忙砌围墙,他当众羞辱到“我给谁砌墙也不给你砌”。
而爸爸闷不做声,把该完的人生大事,一桩桩一件件的都完成了,这三十年是靠卖力气的三十年,受被人冷嘲热讽的三十年。
爸爸生病后,已经不能干体力活了,他靠着自己在建筑队摸爬滚打那么多年,有了一定的经验和人际关系,自己召集了一批人,当起了包工头,做起了老板,不光自己挣钱,还带领着大家伙一起挣钱。但做包工头虽不用体力劳动,但这种脑力劳动,也这不是一般人能承受了的,那么多工人的人身安全要顾虑,那么大的工程量要安排,但最困难的其实是要账,拖欠农民工工资这在中国很常见的现象,要账无疑是最困难的,需要斗智斗勇,在建筑行业里,其实各色人等应有尽有,既得能服软,还得适时说硬话,甚至要装疯卖傻,忍气吞声,勾心斗角才能把自己应有的劳动所得要到手,父亲就周转在各色人之间,尽着自己的努力争取工人的利益。靠着工程质量和对工人的仁义,靠着口碑,在村里其他包工头都找不到工程的情况下,一直大工程小工程不断支撑着。
如今,父亲靠着脑子赚钱,虽然不能说这是靠着脑子赚钱的三十年,但用父亲的话说,现在这种时代,只要肯干,根本用不着三十年,甚至五年就可以翻身。如今,父亲往街上一站,用他自己的话说:我感觉自己也高了,也帅了。是呢,人们说话的语气都尊敬了,不来往的人也突然的来往了。
父亲常跟我们说的一句话:人呀,得有志气,但千万不能看不起别人,因为,你真不知道,谁会走到哪一步。
从一穷二白到生活富足,父亲完全靠自己的双手和努力。无论是张罗孩子们的婚事,还是供我上学,父亲都是靠自己的努力,能不张口向别人借,绝不向别人借,甚至,父亲做的三次大手术,也没花我们姐弟三个一分钱。父亲这五十多年都是在付出,都是在为孩子做打算。
三套房,三辆车
当上老板的父亲,钱上是富裕了,但父亲不舍得给自己花,但在对待孩子上却很大方。小弟2011年结婚时,家里盖起了二层楼房,买了第一辆面包车。手里有钱的爸爸又觉得大弟弟结婚时房子车子都没有,跟二弟弟比起来好像有点偏心似得,所以又出首付给大弟弟在县城买了一套房又买了一辆车。我刚结婚就怀孕,也考虑想买房,但由于老公家里经济条件太差,实在凑不够首付,爸爸知道我想买房后大力支持并资助了十几万。由于小弟家的车已经买了七八年了,接近报废状态,爸爸又给小弟买了一辆车。这个不舍得吃不舍得穿的男人把自己辛苦挣的钱都花在了孩子身上。
父亲用自己的勤劳告诉我们姐弟三个,人到任何时候都不能懒,只要踏实努力肯干,再大的困难也能跨过去;父亲用自己的努力和拼搏回应了那些曾经奚落和嘲笑他的人们;父亲用自己的行动告诉了我们什么叫父母爱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