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天新闻里净是广播小麦丰收的新闻,联合收割机过去,主人只需在地头接小麦就行。
我对于小麦丰收的场景依然停留在二三十年前,那时候主打一个人多、热闹。
每年,麦子快要成熟前的一周,家家户户得去收拾“场院”(不知道是不是这两个字,只听乡亲们都这样喊)。
场院是村里沿袭下来规划出的一片区域,集体规划个人管理,仅仅用于每年的小麦脱粒。每年大家集中在这里,把从麦地里收回的小麦脱粒,装袋,运回家。村里按照老生产队分场院,一个队的在一起,一个大家庭连在一起,那时候爷爷奶奶还在,大伯家,二伯家,我家,四户加在一起,也就能有四五百个平方。村里会把脱粒机提前运到场院,一般一个队一辆,村电工负责调试、安装以及运行过程中的维修,脱粒机在场院里循环使用,轮到他家,他家开始脱,顺序到下一家,如果这一轮你耽误了,就只能等下一轮。
我跟爷爷收拾过一次场院。一般场院也种着小麦,先要把这些小麦连赶割倒,留麦茬离地一扎的样子,用麦绳(一种我不认识的植物搓起来类似麻绳样子的绳子)捆起来堆在一边,爷爷总是让我捡拾地里的麦穗,其实真的压根捡不到几穗,那时候的麦穗很长,放在手里都赶上我的手掌啦。捆完麦子,爷爷便用蹶把麦茬浅浅的刨出来,露出鲜亮的土壤,光脚踩上去,凉凉的,软软的,以至现在我都觉得那是踩大地的感觉。把所有的麦茬刨完,整理出去后,爷爷便用一种平耙工工整整的耙平,看着爷爷耙的轻轻松松,我也要试一下,果真,地被我耙的到处是坑。
待地耙完,爷爷去找“榈柱”(大家都这么叫,实在不知道是不是这样写,类似人力压路机滚圆柱形的石头,类似碾砣,上下底面预留两个深洞,用一根结实的造型钢筋箍住,钢筋上栓上绳子,人可以随意前后拉动)想必这“榈柱”也是公共财产吧,压根就不知道这是谁家的,场院整完后就不见了。爷爷用榈柱把场院压平,他总能很好的把握土壤的干湿度,太干的时候就去场院中间位置的1号瓷缸中舀几瓢水来,泼在上面,经过几轮的碾压,又光又亮,俨然和我小学的操场一样完美。
接下来的日子,大家集体出动,去各家地里收小麦,马路上,你来我往的运小麦的人,年轻力壮的小伙子,用大推车,摇摇晃晃往前拱,高高的麦垛只给他留出一道看路的空间;那家的小媳妇也能干,用木棍做一个框架,加大小车的面积,上面的麦垛叠的跟小山似的,踉踉跄跄地往前走。好在,场院都在大马路两边,路也修的平整,一个人就能把麦垛从田间运到场院。当然家庭条件好的,家里能有一辆拖拉机,在突突突里,还能赚点外快。
当脱粒机轮到我们家的时候,一般大家一起过去把它推拉过来,找一个合适的位置,拿麦捆方便,出麦秆,脱粒都方便的地方安好。脱粒是一个需要大家一起合作才能完成的工作。大伯、二伯、父亲他们个头高,一般负责上料,一个负责把麦捆搬到脱粒机跟前,一个负责往脱粒机上报麦捆同时把麦捆绳解开,最后一个负责往脱粒机中不停的送麦秆,同时把捆麦绳抽出来。二大娘块头大,一般拿一叉在脱粒机出杆侧堆麦秆,堆得高高的,那是我们孩子的乐园,蹦啊,跳呀,翻跟头,打滚,跳着跳着就长大了,跳不动了。母亲和大娘个子矮,一般两人搭档从出粒口负责,接麦粒,装袋。我们小孩子一般就收收麦绳。
麦收,大约半个月就都结束了。这半个月场院是热闹的,机器的轰鸣声里夹杂着孩子们钻柴火垛的欢笑声,多日不见的乡亲的招呼声。当脱粒机停下来的时候,一切都变的那么安静,大人们都忙着去晒小麦了,孩子们也跟着去打鸟撵鸡了。爷爷便拿起镢,把原来的模样还给场院,松完地有时会种上玉米,有时会种上大豆。
场院又安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