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节:
二百一十、
荣稼卿的意思已经再明白不过了,杨二小姐迟疑片刻,说道:“我听大哥的!”她这声“大哥”不知道是叫侯富車呢?还是叫荣稼卿?侯富車比她小一岁,她还从未用“大哥”称呼过他。荣稼卿又是长辈,也从没说过要收她为门徒。但有一点可以肯定,无论她管谁叫大哥,结果都是一样的。苟畦和朱能见卿爷微微点头,兴奋地都快山呼万岁了,侯富車横了他们一眼,又赶紧缩回脑袋。
这次行动非同以往,为确保万无一失,侯富車做了细致周密的分工部署。安排苟畦和小杏儿扮成杨二小姐的化妆师和随从,一起混进公使馆。为了不露破绽,还逼着俩人跟杨二小姐学跳舞。苟畦和小杏儿都学女步,还得有男人陪练呀,侯富車没料到把自己也搭上了,他和朱能正好当做陪练学男步。没场地,就把厅堂的桌椅板凳都挪到一边。没音乐,杨二小姐只好以嘴代替。这个教鳝鱼学吃草的活,可把杨二小姐折腾得不轻,苟畦扭了脚脖子倒是不打紧,可扭坏了杨二小姐的高跟鞋,他就是把自己当了,也赔不起一个鞋掌。
每当周末的夜幕降临,租界里的那些洋大人们,就像回到山寨的土匪一般,酗酒泡妞放荡荒淫以至通宵达旦。迎接新到任的纽芬公使的欢迎舞会,也安排在这天,下班后,本该死寂的法国公使馆门前,热闹非常华灯初上。台阶下站着一排迎宾先生和迎宾小姐,彬彬有礼地迎接驶到门前马车,汽车、黄包车。把从车上下来的那些油头粉面的先生,和身着节日盛装的女士引导进公使馆。
公使馆门前比平日增加了很多执勤巡捕,还额外地补充了一些安南兵把守个路口,一副如临大敌的架势。毕竟上次公使馆被盗一事造成的阴影,让那些法国人至今还心有余悸。
扈仁也身着警服,站在台阶下的人行便道上四处张望,一辆马车直接驶到扈仁身边停下。当迎宾先生打开车门时,扈仁焦虑的眼中顷刻放出兴奋地柔光,激动地迎上前,主动搀扶杨二小姐下车。从一系列举动上看,他是把能否官复原职的希望,完全寄托在杨二小姐身上了。他压低嗓音,伏在杨二小姐耳边悄声道:“猴子取消行动啦?”
杨二小姐警觉地查看四周,见迎宾先生正热情地朝他微笑,她便向其欠身以示回敬。口中却悄声道:“进去再说。”
一身女装打扮的苟畦,也随后钻出车门,做贼的眼睛就是贼亮,一眼就看见迎宾队伍里站着玛丽。把他兴奋地差点呼出声来:天助我也!
今天的行动,苟畦的任务能否顺利完成,事关整个计划的成败。他已打好如意算盘,到时找玛丽帮忙,这会儿刚一露头就看见他想见的人,生怕错过机会,也顾不上跟杨二小姐说一声,便鬼使神差似地朝迎宾队伍走去。
一排迎宾女郎站在台阶下,玛丽站在俩大胖子中间,苟畦拎着皮箱,扭着胯,挠首弄姿从队伍前面走过,想引起玛丽的注意。可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嘉宾身上,迎来送往的都是宾客,没有人注意一个佣人,玛丽也不例外。苟畦气得直跺脚,玛丽也不瞟他一眼。这也难怪,谁叫他穿一套女装呀?那黝黑的脸蛋儿,扑上些白粉,颧骨上还扑了些胭脂,艳红的唇膏把他那厚嘴唇烘托得润爽性感,脑后扎了两个扫帚辫,还插上一朵大红花。也幸亏法国人不识货,否则要么把他当媒婆,要么把他当成跳大神儿的了。苟畦一招不行又想一招,转到玛丽身后,趁没人注意,用手提箱去扇玛丽的屁股。不凑巧,正遇上迎宾小姐整齐地向来宾鞠躬,原本是扇玛丽的屁股,可俩胖女人的屁股撅得更高,自己找抽。苟畦见抽到旁人,吓得浑身哆嗦,想溜却迈不开步子,俩胖女人回头横眼瞪了一眼,见是个女人,便转身向苟畦鞠躬道:“Je suis désolé.(对不起)!”苟畦听不懂法语,隐约觉得她们说“勒死你!”吓得撒腿就跑。待俩胖女人再抬头,早已不见苟畦的影子,纳闷儿地面面相觑,还以为自己产生了错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