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父亲虽说不是遗腹子,可跟遗腹子也相差无几了,爷爷在父亲出世的第七天便因为突发的急性阑尾炎去世了,留下刚出世的父亲和坐月子的奶奶。自然而然地我父亲便成了奶奶和太婆的宝贝疙瘩放在心里疼的那种,我想父亲好吃懒做的大毛病这两位老人家是功不可没的。
两位老人家仙逝已久,被她们骄纵的父亲却成了母亲,我和弟弟的痛苦根源。小时候的苦日子现在回忆起来还是充满着苦涩的味道。穷字不足以表达我们那时的现状,母亲放父亲到外面去打工,可他就是个极度不负责任的主,只顾着自己完全没有想过家里还有妻儿。母亲带着我和弟弟就靠家里那一亩多的田地过生活,连最起码的学费都交不起,这边卖粮交学费,那边接着借粮度日,能记事的我们亲眼目睹了母亲带着我们低声下气地求人借钱借粮。
连最基本的安居都成了问题,为了响应政府号召,94年开始从山上迁移到山下,每家每户都用自家的责任田或跟人调换建起了房子。那时我们家穷,没钱没亲戚帮忙,母亲便央求堂舅舅几个帮我们在田里搭起了一间木屋子。说是木屋,其实就是用木板围起来,顶上铺上一层油毡纸的房子,一头用来做饭,中间放个桌子吃饭,另一头放了两张对面铺的木板床。开始第一年还好,过了两年后,顶上的油毡纸经过风吹雨打开始漏雨,下大雨的时候,两张床的蚊帐顶上必会放着盆子装雨水,外面下大雨里面下小雨,地上随着雨水的浸透被踩得稀巴烂,泥泞不堪,得放木板下去才能落脚……
那时的母亲太难了,不知道在我们睡着时她偷偷哭泣过几回?随着年岁的增长我越来越体会到她那时的不易,心里是心疼她的,所以现在她怎么闹腾自己也是气过之后就过去。
父亲跟母亲可能是天生的八字不合,从我记事起,他们都是吵架过来的,不管大事小事总能吵起来,两人真正平和不过三天就会吵上一顿。
父亲是个急脾气,吵架虽说不至于动手打人,但会摔东西,本就穷得叮当响的家庭被他糟蹋一通后又得借钱重新买回来。记得有一次,父母又吵架了,父亲把煮饭吃的锅给摔的不成样子,那时候是那种能打开盖子来瞧一瞧饭熟没熟的铜锅。锅坏了,父亲跟人借钱买了个压力锅回来,还是26寸的大压力锅。第一次见到压力锅还觉得挺新奇的。
那时我们还在山上住,我上三年级,只能到山脚下的学校去上学,早上带着中午吃的饭去上学,晚上放学才爬山回家。弟弟读二年级,那时山上设有一二年级,请村里一位太叔公教,两个年级加起来也才十多个人。父亲母亲去远地方种地,有时候为了省时间中午不回家吃饭,都是把饭带去地里吃。弟弟中午放学回家就只能自己煮了,那天他第一次学着用压力锅煮饭吃,只是煮好后,可能是新买的锅压力大,打不开盖子,七八岁的孩子没多大力气,想着还要去上课,急得他哇哇大哭,亏得邻居听到他的哭声跑过来帮他打开盖子。
因着这压力锅,我还记起了一事,那时候新买回来不久,那天大概是周末不用上学,我们都呆在家里,父亲用压力锅煲粥,满满的一锅架在炉子上烧着,父亲添了好多柴火,终于等到了粥煮开了,压力锅盖上的那个小帽子因着小孔的强大气压不停的跳动着,父亲还笑着跟我们说那小帽子在跳舞,说完还添了柴,越烧越旺,结果那小帽子飞了出来,一股强大的气流冲天而上,我们吓傻了,后来怎么样记不太清楚了,只知道那时候的老房子是瓦房,中间有横梁,横梁钉了木板作二层用,可睡人可做仓库。那木板也算是一楼的天花顶了,那次的事导致天花顶上多了一幅粥糊的烟花绚烂的印记……
父母亲的吵架,一是缘于父亲的好吃懒做,二是母亲的罗嗦,我想母亲是个不会说话的人,明明是想让父亲帮忙做点事,可她不会低声细语而是用骂街的方式,这架就吵得不可开交了,母亲个子小声音却很大,骂人能让全村都听得见,而且还能不停口的骂一上午不停歇的。小时候我和弟弟真的因为他们的争吵感到很自卑,不敢出门不敢见人,总问自己怎么会有这样的父母?一天到晚吵个不停的,就算父亲在外打工偶尔回来几天也会吵上一架,电话里也能吵起来,以至于我有一次问他们怎么不离婚呢?
争吵因为父亲后来的外出打工减少了,可母亲的嘴巴可没闲着,骂我和弟弟,记得我出来打工后,弟弟在家里读高中,一天母亲打电话来说弟弟不见了,她想报警,问是什么原因,原来是被她骂得离家出走了,还好弟弟第一次出远门没有走丢,还是找到了我们。
对于母亲动不动就骂人的习惯还在上学的时候我是忍着的,只是现在随着我挣钱的能力见长,他们的逐渐变老,弟弟得了抑郁症不再理会他们,我成了他们唯一的依靠后,我便不再惯着了,谁没理我就说谁,只是他们还是架照吵,日子照过,吵得凶了,父亲便会打电话给我让我把母亲领走,叫我把她带到我的夫家去,说受不了她的骂功,直把我弄得哭笑不得……
直至现在,虽然看透了很多事情,也逐渐习惯了他们这种以争吵过日子的常态,可有时候还是会被他们气的半死,也还会问自己为什么会摊上这样的父母?
时也,命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