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大奸若忠史弥远

                    第一节 函韩首

韩侂胄死后，朝廷人事重新洗牌。公元1207年十一月初五日，参知政事钱象祖兼知枢密院事，参知政事李壁兼同知枢密院事。史弥远升礼部尚书，凶手夏震为福州观察使，殿前司主管。但是李壁屁股没有坐热，谏议大夫弹劾他反复无常，李壁先附和韩侂胄主战，后又倒戈参与诛杀韩侂胄，两边讨好，两边占便宜，世上哪有这种好事。十一月底，李壁被贬职，送抚州居住。

十二月，钱象祖升为右丞相兼枢密使，卫泾和给事中雷孝友升参知政事，吏部尚书林大中为签书枢密院事，礼部尚书史弥远为同知枢密院事。朝廷班子成员便是这五个人了。

再说此前九月，王柟受韩侂胄委派，至金国都元帅府谈判，哪知后院变故翻天覆地？王柟在方信孺谈判基础上，双方约定：两国由叔侄之国，改为伯侄之国；增加岁币三十万，犒军钱为三百万贯；两国恢复战前疆界；将苏师旦首级函送金国。

和议内容敲定后，金军统帅完颜匡向金国皇帝完颜璟做了汇报，完颜璟却要求南宋拿韩侂胄的首级来换金军占领的土地，并改犒军钱三百万贯为三百万两白银。

完颜匡正要召王柟再谈，却接到南宋钱象祖的移文，移文向金国通报了杀韩侂胄之事，而王柟一无所知。一日，完颜匡、乌骨论、完颜天宠、王柟等在坐，完颜匡问王柟：“韩侂胄显贵多久了？”

王柟回答道：“已经十多年了，担任平章军国事才两年！”

完颜匡又问：“你们南朝如要除去此人，可行么？”

王柟窘迫答道：“我主英断，要除他易如反掌！”

完颜匡再问道：“韩侂胄是什么样人呢？”

王柟连声称赞道：“韩太师乃忠贤威略之臣！”

完颜匡几人相视而笑，拿出钱象祖的移文反问道：“如你所言，你们南朝为什么又除掉他呢？”王柟此时才知，韩侂胄已经身首异处了。完颜匡再提出要韩侂胄的首级，王柟唯有默认，和谈因此初步议定。

王柟回国前，公元1208年正月，在史弥远、钱象祖等人的策划下，已经提前为函送韩侂胄首级做舆论准备了。谏议大夫叶时、殿中侍御史黄畴若、监察御史章燮、余崇龟等，秉承史弥远、钱象祖等人指令，上疏宁宗赵扩，请求将韩侂胄的首级割下，在两淮地区示众，但赵扩没有批准。两天后，叶时等人再上疏，赵扩仍不准许，毕竟韩侂胄从辈分上是表爷爷，朝夕相处十多年，怎么会没有感情？

这时王柟从金国大营回国，汇报了和谈内容，当然也包括函送韩侂胄首级，叶时等乘机第三次提出，将韩侂胄斩首示众以谢天下，赵扩没辙了，便踢皮球，下诏让百官集体讨论。毫无疑问，史弥远、钱象祖及这些御史态度自然是极力主张函送韩侂胄首级的。那么那些所谓的道学家持什么态度呢？我们来看看周密的《齐东野语》记载。

吏部尚书楼钥道：“和议就在此一举（指函首），奸凶已毙命，又何必吝惜（韩侂胄头颅）？”

林大中道：“和议重事，待此（送首级）而决！”

兵部尚书倪思尤其“义愤填膺”说，与其亡国，不如辱国。但是《宋史》却美化了倪思，说“思谓（函送首级）有伤国体”。

《四朝闻见录》则记载，礼部侍郎章良能也说，韩侂胄已死，又有何可惜？唯有王介抗议，认为韩侂胄首级固然不可惜，但是国家体面更重要。章良能反而用话语刺激王介，气得王介大叫道：“今日金军要韩侂胄首级，你们不可惜，以后金军要我们的脑袋，也不珍惜么？”两人吵架时，被《宋史》美化的倪思又说了什么呢？他说，韩侂胄的一个臭头颅，何必引起各位争吵？

大家看看，这些被《宋史》捧为正面人物的道学家们，在国家大是大非问题面前，是怎样的一副嘴脸？不但不顾国体，反而认为和议是头等大事！

朝廷大臣一边倒地主张函送韩侂胄首级给金国，赵扩也无法，三月，命临安府副将尹明，劈开韩侂胄棺木，割韩侂胄首级，送江淮置制大使司，再命许奕为通谢使，和王柟携韩侂胄首级、苏师旦首级送金军大营，公元1208年六月，金国归还占领的大散关和濠州。九月，金国派和议“谕成使”完颜侃、乔宇来宋，宋金两国再次达成和议，因公元1208年为嘉定元年，历史上称此次和议为“嘉定和议”。

佐料：《四朝闻见录》乙集记载了韩侂胄用王柟出使金军的经过。

韩侂胄最早想用王大受，王大受和丘崈的意见一样，说敌人揪着北伐首谋不放，给敌军的书信，不要用“平章军国事”，用丞相陈自强代替，如果敌军问首谋之人，就回答已经退位了。韩侂胄难以接受，便起用了方信孺。

方信孺在金军大营，反复辩驳，不辱使命，但是在金军大营时间较长。方信孺担心南宋朝廷急于求和，另外再派使者来，到时答应的条件过多，因此诓骗金军道：“我先回去汇报双方谈的初步意见，再来详谈！”

韩侂胄见方信孺耽误时间过长，果然沉不住气，欲另派使者。方信孺恰好回来，对韩侂胄道：“和议大体框架我已经谈好，再去金军也不会杀我。太师让我慢点去，金军一定会派人来，太师且听我一回！”韩侂胄本来听金军要他的脑袋不高兴，又怀疑方信孺想提高待遇再去，因此贬了方信孺，派王柟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