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沙街其实是条很长的街,纵跨三个小区一个商业中心,全长一公里左右。路边商铺林立,涵盖吃穿住行等。但于我而言的“白沙街”,只有从清真寺到周周土菜馆才能算是正宗。至于那多出去的一段,人们通常叫其为“耍都”或者“御景豪庭”。
许久不曾面对的地方,借着吃个早餐的名义骑着小黄车而来。曾经暖黄招牌的采耳店如今换成了翠绿店招的健康保健店,大同小异,也许还是同一个老板。她是懂颜色和广告之间关系的,我不由得想着。
路过“周周土菜馆”的时候,特意往店里看了看。原本那个常常一起喝酒的腼腆河南小伙如今已为人父并经营着自己的小店,我们许久未见。上午九点对小县城寥寥无几的人流来说,饭馆完全开门营业还显得有些天时尚早。周周没在店里,只有两个五十来岁的阿姨不紧不慢收拾着卫生。其实我怀念他学厨归来的时候应邀在家里试味儿,我们从上午九点喝酒一直到晚上八点的场景。
酒到是没醉,就是屁股坐疼了,这是后来每每想起最深的印象。
那么别来无恙,老友?
“经典九七”这家在小县城知名度很高的理发店如今依然门庭若市,而对面“小夏副食店”却成了药店——对于这短短百十米的街道来说错落分布了三家之多的药店简直密集到令人发指,难道是尔玛K和E区的得富贵病的人多?我又不由得有些恶趣味地想到。对了,我来白沙街干什么?
是了,不知道早餐吃些什么的时候就突然想起了曾经老屋对面的早餐店,那里有这个小县城唯一一家的正宗混沌。吃腻了油荤过重的本地米粉,于是这些来自沿海地区风味的清淡小食就成了早餐食谱里的又一选择。
然而我只是为了过来吃个早餐么?
是了,我更想来这里看看曾经走过无数次的街道:每年深秋季节的时候清镇寺旁的银杏总会落满一地暖黄;楼下“好高兴超市”的小姜还是小江,总会问些“旁边宠物店的有只狗看起来像个人门口的绿化植物挡了风水“诸如此类的奇怪问题;“羌妹小吃”早餐店的阿姨老会热情地喊声“波儿,你妈还没下来吃早饭安?”,其实从头到尾我都纳闷她是怎么知道我名字的,但依旧架不住笑脸相迎;还有小区门口卖蔬菜水果的老两口,她们家的老金毛总是无精打采地睡在金杯车里的蔬菜上……我只是来看看物是人非的么?
“羌妹小吃”改成了“小马跷脚牛肉”,绿色店招带着明显的回族风格,干净又卫生,走过门口都能闻到浓郁的牛骨汤味道。如今的阿姨早已退居二线,儿子小马也将从前的早餐店发扬光大经营成了如今的牛肉主题饭店。
“波哥,做什么去?”
三十来岁的小马操着一口子陕西味儿的普通话从店里走了出来,憨厚老实的面相中,眼神里又透着生意人的精明。他依旧延承了阿姨的热情,隔着老远便打起了招呼。谁知道什么叫意外呢?混沌的味道没有吃上,许久不见的我们却在门口的树下聊起了天。严格来说,我们仅仅只是老板和客人的买卖关系而已。但架不住有个词叫,“投缘”。
难道只是为了在一个不慌不忙的早上前来吃个早餐么?
罢了,没有便不吃罢。曾经在早餐店吃上碗混沌外加一个茶叶蛋然后满心欢喜给母亲打了碗玉米糊糊屁颠颠回家的时光,终是一去不返。前尘往事,旧日时光纷纷涌上心头,历历在目,可忆,又不可追。似梦幻泡影又似无根浮萍,交汇在现实与过去之间,让人偶尔错乱。这大梦一场,黄粱未醒,一声轻轻叹息,都随了曾经在老屋老街穿堂过巷的风。
所以聊天结束之后我并没有回头再看看身后住了十三年的老屋,也没有特意再望向母亲每天都会推开又拉上的窗。时光幽幽呵蜿蜒其上,经年风雨早将其侵蚀的喑哑无光,再不可见。而我始终忍住的没有回头,是关于这条街上母亲曾经无处不在的身影,终不得见。那曾以为是一生一世的,终究还是化作了生命里的一道流光——
璀璨而盛大,炽烈而平静!
生命不息,关于你的流年,仍在继续。
站在白沙街头,身后是依旧熙来攘往的人群,和那段安静流淌的深深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