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是奇怪的。他们不但借助我们的恶来惩罚我们,也利用我们内心的美好、善良、慈悲、关爱,来毁灭我们。 ——《自深深处》
有如上天眷顾般的才气,如汩汩清泉涌流,仿佛永不枯竭,让你足以凭之坐上文坛的皇座。
小说、戏剧、童话、诗歌,你的文字中闪耀着哲思的光芒,令人目眩神迷,至今仍令人击节不已。
你是骄傲的天才,敢于打破一切陈规旧俗,有着敏锐的艺术洞察力。
家境优渥,少年得志,文坛崭露头角时,不过区区二十岁。
特立独行,谈吐机敏,社交界的宠儿,时尚圈的明星,唯美主义先锋作家。
30岁遇到爱人,恋爱成婚,两个儿子,聪明漂亮。
如果你的人生就此打住,那将完美得像绽放的玫瑰,上面还缀着清晨爬上的晶莹露珠。
夜莺也会为之放歌。
但是,遇到他,那个命中的爱恨纠结的人,注定你这一生的轨迹将滑向不可预知的深渊。
那年,你37岁,他21岁。
你誉他为"水仙"的时候,是否知道他那精致外表下肤浅的灵魂。
那后来你多次以"恶大莫过于肤浅"来形容的灵魂。
也许正如你自己所言:"除了诱惑之外,我可以抵抗任何事物。"
那青春的肉体,让你如飞蛾扑火般投入进那乖戾火焰的包裹,直至焚身蚀骨。
他,尽管年轻,却是风月社交场的老手,19岁和有夫之妇鬼混,在上一段同性之爱中陷入勒索,才向你求助。
你说是"出于怜悯和善意出售相助",可是,你难道没有被他的男色所倾倒?
不,你有幻想。
你说过,"我以为生活会是一出绝妙的喜剧,而你会是剧中一个风雅备至的人物。后来却发现它原来是一出令人反感、令人噁心的悲剧。"
可惜的是,至死你也没有走出这场悲剧。
和他在一起的日子,你从文学皇座上的帝王,堕为匍匐于他脚下的卑微的奴仆。
"因为你不喜欢旅馆提供的葡萄,我就给你从伦敦买来特别的葡萄,还编造各种事情让你高兴,要不就守在你旁边,要不就待在隔壁房间,每天晚上都坐着陪你,使你安静,逗你开心。"
这和所有沉醉于恋爱中的男子,没有一点点分别,你的骄傲到哪里去了?
他酷爱奢靡的享受,沉迷于口腹宴饮,无度的索取,你身体、金钱和感情。
你用尽一切供养他,却总是在需要关心的时候,被他一脚踢开。当你在旅馆高烧无助到时候,他却拿着你的钱在外面寻欢作乐。
当你痛定思痛,想要分手时,他又会吵闹折腾、痛哭流涕,甚至以自杀相迫。
而你的意志力却完全臣服于他 。
像所有恋爱中,舍命付出的人一样,你 总以为小事上对他迁就没什么,大事临头时你会重拾意志力,理所当然地重归主宰地位。
然而,在感情的世界里,理性的定律往往失效。
大事临头时,你的意志力全垮了。
你才发现,由于最初的无动于衷,让那凡事听他的习惯很没有理性地成了你性格的一部分,成了你禀性的模式,成了一种永久的、致命的心态。
面对他,你已经习惯于,让自己低入尘埃。
然而,我不明白的是,你这样一个聪明而洞悉世事的人,这样一位能够轻易采撷文字华章的人,怎会陷入这样粗鄙的爱恋之中。
反复咀嚼你写给他的信,我终于明白了,你除了迷恋他的肉体,你还迷上了你爱他的这种感觉。
你和所有人到中年,激情消退的男人一样,想要寻找新的刺激。
你太顺利的人生和情感,让你的潜意识里,在寻找一种离经叛道的爱,最好带上一些血色浪漫。
这爱,如同扎入夜莺胸口的那根玫瑰刺,锐利却令你产生了殉道者般的神圣感。
即便,被他的父亲侮辱损害、告上法庭,锒铛入狱,即便破产、离婚,失去你最爱的孩子,你还是告诉自己,必须饶恕他。
因为你觉得"一个人,不能永远在胸中养着一条毒蛇;不能夜夜起身,在灵魂的园子里栽种荆棘。"
于是,那爱越扎越深,终于刺穿你的胸膛,让从文学圣殿跌落凡间,开始腐烂发臭,再不复当年的风华绝代。
出狱后,本想和妻子复合的你,竟然又经不住诱惑,和他在一起了。但此时的你,已经无力提供他所需要的爱的"养分"——金钱、地位、享受。
就像他多次对你明确无误的说:"你像尊偶像,没了底座就没意思了。"这底座,是金钱堆砌而成的。
几个月后,再次分道扬镳。
你的生命已形同朽木,即将枯萎。
你的生命终止于46岁。那随风飘散在风中的还有夜莺的啼鸣。
在这场纠缠你后半生的爱恋中, 你低入尘埃,不是因为爱,只是因为不愿承认他不爱。
你不愿你过往付出的感情、金钱,以及逝去不复返的一段人生光阴,变成一吹便化为齑粉的纸灰,飘散空中再无影踪。
于是,你沉浸在自己的幻想之中,沉湎于自己的情感体验之中。你像一个输光了一切赌红了眼的赌徒,已经无路可退。
爱终于从一种双向的情感,变成单向的自欺。
"爱,始于自我欺骗,终于欺骗他人。这就是所谓的浪漫。"
即便毒舌辛辣如你、智慧如你,在面对真实世界的情感时,依然处理得一塌糊涂,依然在灵与肉的纠葛中,迷失方向。
你也曾质问他:"但是你真的就认为自己配得上我那时对你表示的爱吗?"
"我知道你配不上。"
这是怎样一种冷静,又是怎样一种绝望。
其实,此时的你,所谓爱他,不过是需要那种去爱人的感觉。
也许正如你自己所言:"爱的欢乐,一如心智的欢乐,在于感受自身的存活。爱的目的是去爱,不多,也不少。"
PS:熟悉英国文学的人应该知道,今天我们谈论的是作家王尔德和他的同性爱人波西的爱恨情愁。虽然是同性之爱,其中的错乱纠结、迷醉沉沦,与异性之爱并无分别。在滚滚红尘中,即便如王尔德般天纵英才,亦无法逃脱爱的迷网,可悲亦可叹。文中直接引语均来自王尔德《自深深处》及豆瓣网文《王尔德经典语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