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家卫说过 "世界上所有的相遇,都是久别重逢。"
我相信前世今生,因果由来,因为这世界上太多羁绊无法斩断,太多深情却被辜负。就像猫爱上耗子,飞蛾爱上烈火,没有多少羁绊,只能负了深情。
就好像我看到她的第十眼,我就在想,我们前世到底擦了多少次肩,回眸了是否有千千万万次?也许那些回眸,不过是我躲在山水间,人潮中,繁华里的偷偷翘首以望,而她,也许毫不知情,只是匆匆里落得几次不经意的对视,转眼即云烟。管她呢,好歹今生还是遇上了。
对视的第十眼时我们并没有多相熟,我却呆呆地站在她的对面无法动弹,喉咙哽着,莫名地想对她说一句 "好久不见。"是距第九眼的距离吗?不,不是的。
也许好久好久以前吧,久到我一点点记忆都没有的海枯石烂。总感觉,和她一定相识过。她笑笑对我,然后伸手揽过身旁热闹的人群离开,徒留下一地莫名的思念和失落给我。我低头敛眉离去,长长的街,恍人的灯,好像也是在好久好久以前。
那天深夜,路口的拉面店还像往常一样飘着葱花牛肉汤的香气,勾得人流口水。我掀起门帘,却看到独自一人抱着啤酒泪眼婆娑的她。
啤酒罐子七七八八开了一堆,她仍然在狂饮,我走到她面前,夺过罐子,她却哭得更凶了。突然感觉心蓦地被抽紧,这种感觉,好像很久很久以前也有过。后来她哭累了,就倒在了我的肩上,我说"别喝了,带你回家好不好?
"她说"好。" 然后我就颤巍巍地扶起她走,走了几步她,她不愿动了,说要去我家。我皱眉,无奈道“好”。 扶着她一步步走回去的时候,竟越来越发现她身上太多的熟悉让我无法言说,我一定是在很久很久,久到或许不是这个世间的世间见过她。
妈妈见到我扶着一个她没有见过的女孩子回家,觉得怪异,解释半天说,这是我迷了路的同学。妈妈温柔地笑,然后给她找了出了我之前睡裙给她换上。她迷迷糊糊地躺在床上,昏昏睡去。后来她睡醒来,什么都忘了,却望着陌生的周围却一点也不怕,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
后来,我们常常一起泡图书馆写作业,一起骑自行车去学校。虽然不顺路,可是她常常喜欢绕着路来我家楼下等我,带上两份她妈妈做的三明治过来。
她瘦瘦高高的,身材纤长,带着一种清冷的气质,常令我捉摸不透。她长长的睫毛垂下来就像两道小帘子,帘子下的眼睛扑闪扑闪的,好看极了。她声音很好听,让人耳朵一不小心就怀孕。
很奇怪,每次和她对视,我都要数这是第几次,锲而不舍,从不忘记。
第80次对视,她问我,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我摇着头,笑 "我对谁都这样啊…"也许我们很早就认识,认识了,就该对你好吧。
第132次对视,她告诉我,她想吃肉…
第502次对视,她说,她好像很久很久有见过我几次。我问,很久是多久。她说,不清楚,比梦还远。
我也是。只是不是几次,是千千万万次。
第1072次对视,她拉着我要去南山寺。
她说快高考了,怕,去求个符稳稳心。
南山寺清净极了,余烟袅袅环着整个大殿,周围的木鱼声和诵经声交融在一起,让人的心平静得不能再平静。超脱尘世,不念万物。
南山寺的侧殿有个盘着腿打坐的白须僧人,白须僧人微迷着双眼,看起来与世隔绝,他面前摆着排放奇异的八掛和木签。她在正殿求符,我一人闲逛,觉着好奇,便走向僧人。
“施主可是要算?”
“试试吧?”
“算什么?”
“这…算什么?…缘吧。”
僧人递给我木签桶,我犹豫地摸了半天,才最终压中一条觉得就是它了的签。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雨。
“山水繁华一生望,鲜衣怒马着红妆”
这是木签上的两条签文,我看不懂,也解不了,摇着摇头递给僧人。他说还不知算得是我繁世中和谁的缘,要摆卦,说摆卦要一些时间,让我不要心急,于是我就靠在侧殿的柱子上小憩,晕晕沉沉,竟睡了过去。
隐隐中,我看到一片桃花林,和一个梳着方正华丽发冠的白衫少年。他眉清目澈,面若桃花,恍如天人。
“姑娘终于醒了,从山崖跌落,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啊。”少年淡淡语道。
恍惚中我谢过他的恩情,看着他扬起马鞭离去的飘逸身影,竟有些懵了。
然后自己七弯八拐地去了深山里的一座宅院。院里也有好多好多桃花树,桃林深处是一间简朴的屋舍,我在屋舍外,屋舍的门吱吱呀呀地开了,一个白发须髯却神色悲哀的老者看到我,蓦地,突然就笑了,笑着笑着便哭了起来,道“徒儿终于回家了,离去一旬,为师苦寻,不得,以为你遭遇了不测,回来好,回来好。”梦中的我走向前抱住老者,轻声安慰。
我好像是一个药童,跟着师父隐居山林,采摘药草,偶尔师父心情好,会带我翻过山林到繁华的长安城凑凑热闹。
一日我在山脚溪河下采药,远远望到一个白衣俊挺的身影,像极了那日少年离去的身影,心里蓦地一紧,竟鬼使神差地悄悄靠近那白色的身影,却又担心被发现。
我躲在林木中,终于看清他的侧颜,是救我的那个少年,他低着头在唱歌,他的声音很干净,却又有些芊细,温润如玉。我就这样偷偷尾随着他一路,悄悄瞧着那个清澄如水的少年,看他一人出了山,才不舍地离去
偶尔运气好,会在院舍不远处看见骑着马匹的他,一袭素色的长衫恍得我神散。然后便溜开师父静静地跑到楼台上望一下午,直到夕阳染红他素色的长衫,驾马离去。
师父采得灵芝,心情大好时,便会带几坛桃花酒去长安城换钱,然后带我胡吃海喝。长安城繁华的街道时常有他的身影,着的不再是素色长衫,是锦丝玉绸的华服,耀人无比。每每见那修长的身影,总会痴痴的望,只有师父的叹气声才能把我拉得回来。问他为何叹气,他只是摇摇头道无缘。我自然是听不懂的。直到那日师父说要带我去云游,不再回来。我慌了,怕再也见不到那鲜衣怒马的少年,竟和师父杠了起来。师父摇摇头,带我去了长安的程家府邸,叹气道,我那痴心妄想的少年是程家二小姐。好像天塌了,我脑子嗡嗡作响,不愿相信。
尔后师父扣门道“山中送药!”程家的大门不一会儿便吱呀开了,程家仆人出来,引师父和我进了偏院。师父放下药草,把家仆打发走,带我悄悄溜到了东院。
东院是一座闺阁,我偷偷望去,见到的便是那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修长背影,就算是穿得女装,也一眼便能认出,她侧身时我看见她的眉眼,比起鲜衣怒马的她多了几分似水柔情。我竟迷醉起来,后竟大惊,我慌忙地抓起师父的手往程家院子外走,对他说,去云游。然后梦里便是一些朦朦胧胧的山山水水。
“醒了?”她好像来侧殿等了我好久。
算出来了吗?白须僧人示意我看那八卦罗盘,方针稳稳地指着她的方向。脑子一片浆糊,梦里的他和她眉,眼,唇恍恍惚重叠在一起,不能再相似。果然是很早很早之前就见过了。
“喏”白须僧人递过签纸,签纸背后是他用毛笔书的一行字
“兜转轮回,缘是渡劫。”
"师傅,谢谢您了。”
“前尘后果还需施主自己悟啊…”
她在一旁听得不明不白,缠着问测得什么,我只好说是乱测,便搪塞过去。
再后来,她说大学想同我一起报上海的院校,我点点头,转过身把自己志愿表上的上海的学校改成了北京的一个学校,对她说,一起努力去上海啊。自己心里的原野却荒芜了一片。
. 高考完后,我换掉一切联系方式独自一人去旅行,朦胧中见了一些似曾相识的山水。
再后来我听说,当她知道我偷偷改掉了志愿的时候,气得把自己的录取通知书撕成了两半。我偷偷上了一次QQ,却见她在上面留言:求不得。
我悟了好久没悟出来,后来索性放弃了。
管他呢,反正也许再过很久很久很久,又该见面了,到时候道一句“好久不见”便从此陌路吧。省得那么多斩不断的羁绊误了青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