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语·为政】2·13 子贡问君子。子曰:“先行其言而后从之。”
【大意】子贡请教怎样才是君子。孔子说:“先去实践自己要说的话,做到以后再说出来。”
此句有二解,一为“先行其言,而后从之”,先考量他人主张是否可行,然后再决定是否跟从,万不可盲信、盲从。尤其当下盛行的鸡汤,乍一听很有道理,可实行起来根本就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所以,听了这样的言论,不要一下子头脑发热。更不能未经自己实践检验,就鹦鹉学舌、四处传播,此为“传不习”之过也。二为“先行,其言而后从之”,先做,做成了再去发表主张。“从之”, 是指把已兑现的话说出来。因为此章是子贡问君子在言行方面的标准,故第二解更确切,强调君子要实践先于言语,反对夸夸其谈的言谈家和言行不一的伪君子。
君子所说的话,一定是要能在实践中行得通的。子路篇云:“故君子......言之必可行也。君子于其言,无所苟而已”(13·3)君子说出来一定要可以实行,君子对于自己的言论,不可有半点马虎。君子慎言,颜渊篇云:“为之难,言之得无讱乎?”(12·3)做起来很难,那说话能不谨慎吗?宪问篇云:“其言之不怍,则为之也难”(14·21)若大言不惭,就没法实现了 。可见,言行一致,说到做到,是君子的基本品行。
为人要只说自己能做到的平实话,不说自己做不到的夸大话,此为言行一致的先决条件。能满足此一先决条件,始有言行一致的可能,否则便无从谈起。那如何去判断自己是否能做到呢?这似乎是一个不成问题的问题,因为每个人对自己的能力应该能有个准确的估量。其实不然,如果是已做过的事,自然能确切知道自己是否能胜任。但如果是从未做过的事,自我的估量就未必确切了。稳重之人会有所保留,浮躁之人又会估量过高,真能对自己做出准确估量的人并不多。故还是得到事中去检验,做了以后才会有答案。若做成了,证明你的主张可立,就可以说出来;若尽了很大努力都做不到,那就不说也罢。
未行先发之言往往都是大话,因难预料周全施行过程中所可能遇到的阻碍。有人喜欢计划未实行前,先予人前发布,似欲求得人群的监督和支持,可在收获一大堆点赞后,虚荣心先就得到满足,实行时就如一只皮圈老化的压力锅,边煮边漏气,劲头就没那么足了,故往往雷声大,雨点小。孔子教人要以说大话为耻。里仁篇云:“古者言之不出,耻躬之不逮。”(4·22)古人以不能说到做到,对自己的言论不能身体力行为可耻,以此勉励大家不要说自己做不到话。宪问篇云:“君子耻其言而过其行”(14·19),则更明白地主张:人人应当学做君子,以说自己未能做到的话为耻。但孔子也说过“言必信,行必果,硁硁然,小人哉。”(13·20)此处,孔子又视言行一致为小人,前后岂不很矛盾。其实并不矛盾,两者侧重点不同。“言必信”就言论的性质进行区分,一个人不能保证在任何情况下说的话都是符合礼义的,若不合礼义的话就没必要去实现。据《史记.孔子世家》记载:孔子周游列国路过卫国的蒲邑时,正赶上公叔氏在那里发动叛乱,他们把孔子扣住,逼孔子发誓不去卫国,就放了他。孔子一听立马发誓,他们就放孔子出了东门。结果孔子一转身就去了卫国。子贡说:“你刚才起了誓,难道可以随便改变吗?孔子说:“要盟也,神不听”,在武力威胁下订立的盟约,是违背礼义的,神不给作证。孔子教我们“勿必、勿固”(9·4),看问题要有辩证思维,不能绝对肯定,不能拘泥不化,要保持清醒头脑,懂得通达权变。
圣贤之道,无非教人实践。所谓“格物致知”,格,至也,物,事也。致知在格物,物格而后知至。只有亲自到事物中去实践、去体悟,才能获得真知。孔子说:“吾道一以贯之。”贯,即行事之义,与“格物”同理。两者说的正是“先行其言而后从之”的道理。孔子之道之所以千百年遍行天下而不衰,就因为他只说自己能做到的话,只说经历史和现实验证的真理。他所说的话经得起实践的考验,经得起时间的考验,经得起世道人心的考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