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阳归雁

郑重声明: 原创首发,文责自负。

又是一年暮秋,凉风渐起,日薄西山,北雁南归时。湖中芦苇荡翻起碧浪,沙沙作响,湖边有屋舍一间,窗门半掩,向里望去,一位白发妇人坐于窗前,静静看着一群正在嬉戏的灰雁,霞光打在她的脸上,为她面容间的皱纹添上一抹红色,显得她更多了几丝苍老。

妇人缓缓打开一纸书信,卷纸微皱,看起来年代已久,但上面的字依然清晰:若今铁马厮杀,烽烟难化,此生,便愿你断了牵挂,寻他再嫁,莫枉今朝繁华,来世,我定舍去银剑,忘却天下,卸盔弃甲,娶你回家,再续良缘佳话。

妇人眉眼微弯,忽生笑意,片刻后,她头戴银钗,嘴抿口脂,对窗轻语道:“又是残阳归雁时,初心未改,此生,非你不嫁。”她慢慢闭上眼,在风的吹拂下,再次回到了那段难忘的回忆。

(一)

秋风渐起,云蒸霞蔚,南阳城内,一派热闹景象。

赵家武馆内,一名孩童正在练剑,剑法灵活多变,时而如涓涓细流般轻柔,时而如山河喷涌般刚劲,剑技高超,仅看几眼,便可知此人将来注定不凡。

“赵楚仁,都练了几个时辰了,你到底什么时候和我去看晚霞。”在一旁坐了许久的女孩说道。

“苏秋,这才刚练两式,你就说过了几个时辰,那我清晨陪你同背诗赋到了正午,在你眼里是不是几天都过去了。”那男孩略带调侃地说道。

“那……那能一样吗?再不去天就黑啦,你这样我下次不找你玩了!”女孩脸泛微红,有些生气,跺了跺脚朝外走去。男孩无奈,叹了口气,放下手中的剑便追了过去,二人就这样到了离城不远的一处湖边,一路无话,待女孩坐下,那男孩才开口道:“你能不能别老是这样孩子气,都多大了,还老是这样。”

女孩扭头“哼”了一声,“你看,天都快黑了,要是你还练,晚霞就看不到了。”

“可是……”

“你看,还有大雁飞下来了!”女孩打断男孩的话,指着一群落在湖中央的雁群激动地说道,随后又装出一副书生模样,“锦霞催日尽,赵楚仁,你可接得出下联?”

“北雁南归时。”男孩望着湖面说道,随后看向女孩,两人相视而笑,在夕阳下,二人的影子也渐渐晕染在了一起。

(二)

暮去朝来,俯仰之间,早已是沧海桑田。

赵楚仁早已成为了一个玉树临风的少年,而苏秋,也已经是一位亭亭玉立的姑娘,又是一年的晚秋,红霞映水,雁南归时,二人如旧坐在湖边,苏家与赵家财力不俗,也早就在此为二人修建了一条观赏长廊,对于这双从小便是相好的青梅竹马,两大家也早早就为二人订下了婚约。

苏秋凭栏远望,微风吹发,在夕阳下更显清秀,而赵楚仁在其身后来回踱步,左手不知拿着何物,右手握着一杯淡酒,与眼前女子共赏红霞。

“千言万语皆念尽,凭栏佳人可回眸?”赵楚仁停下脚步,站在苏秋身后,微抬那只举着酒杯的手。

“残阳难显通幽处,世景难解人间愁。”苏秋转过身去,看着赵楚仁,显得十分疲惫。

“婚事已定,何愁之有?”

“近日,南阳府李肃仗其父李南阳为此城太守,嚣张跋扈,多次来犯,扬言若我不嫁,定将苏家满门抄斩。”苏秋眼眶渐渐泛起泪花,手死死地抓住赵楚仁的衣袖。

“又是他们吗,真是可悲,今之天下竟还有李南阳这种败官!”赵楚仁轻叹了口气,看着一旁轻轻抽噎的苏秋,心如刀割,却又无可奈何。

二人都明白,南阳城内,南阳府的确可以只手遮天,在城内也得罪了不少人,有些人在集市上说南阳府的不是,第二天便不见踪影,第三天便有人头悬于城门,城中皆是敢怒而不敢言,更别说是李南阳之子李肃,路上若有人遇见,都要低身三分。

又是一阵沉默。

突然,赵楚仁将之前左手的物件轻放在苏秋手中,苏秋低头看去,一支银簪出现在她的手心,做工看似有些粗糙,因赵楚仁将其握在手中许久,此物也带有些许的温度,“这是我为你亲手打造的银簪,听说银簪送予伴侣,便可助两情长久,你放心,只要我赵楚仁还在,定不会任李肃伤苏家分毫。”赵楚仁紧握了一下苏秋的手,坚定地看着苏秋,好似下定了某种决心,“今生,我定娶你回家。”

苏秋早已红了眼眶,轻声说道:“此生无悔,不为他嫁。”不经意间,她的脸颊流下一滴泪水,恰好落在彼此紧握的手上,那支银簪在夕阳下也显得格外光彩夺目。

女妇人回过神来,却发觉自己早就泪流满面,已是深夜,桌上烛台还未点亮,月光照进窗牖,将屋内照得惨白。她呆坐许久,万般无奈般叹了口气,缓缓起身,拖着身子倚在床头,眉眼微闭,便又回到了那段回忆之中。

(三)

鸡鸣报晓,一道光线划破天际,赵楚仁再一次出现在苏家大院门前,腰间配剑,正欲举步入内,突然一支箭矢从他眼前飞过,插在门上,在场的人皆面露惊恐,在大院宅府中等待的苏秋也吓了一跳,半开屋门露出头怯怯看着大院门前。

“哟,这不又是赵家少爷嘛,真是抱歉,我与家父在外游猎,刚到城中,还未尽兴,怪我眼拙,误将赵公子看成禽兽,这一箭,还望赵公子海涵,我在此向您赔个不是。”李肃骑马赶来,坐在马上拱手行礼,脸上涌现出一丝坏笑,“人未辨识清楚,箭矢还未射中,真是丢家父的脸啊,还请赵公子大人大量,莫对外人提起。”

“哪有哪有,今日与李公子相见,乃我本人之幸,此等无意之举,岂有怪罪一说?”赵楚仁拔下插在门上的箭,吹了吹箭头上残留的木屑,将箭矢插入了脚边的泥土之中。

李肃看着插入土中的箭矢面露不屑,带着嗤笑的口吻说道:“此箭乃南阳府工匠专门打造,一日仅可制得一支,箭翎为灰雁之羽,材质皆为上品,此等工艺在南阳镇内绝无二家。”李肃一脸得意,坐在马背上斜眼看着赵楚仁,“今日之事责任在我,赵公子宽以待人之道,在下实在佩服,但奈何身上实无珍贵之物,不如便将此箭赠予公子以表歉意,他日我必再备重礼登门拜谢。”

“重礼就不必了,南阳府高高在上,此箭也不是我等平民俗客所能受得起的,李公子的心意我已收下,你日夜操劳,我便不再误时了。”

“哈哈哈,赵公子真是高看我了。”李肃又是一阵坏笑道,“见赵公子近日常出现于苏家,不知今日见你于苏家宅院门前,岂是又有要事要与苏家言说?”

“噢,皆是小事,苏家小姐曾养家犬一只,可随此犬渐大,因受苏家善待多时,早已忘却自身地位,眼看人低,依仗苏家之势对路人狂吠,实为不雅,有伤苏家形象,而内院之人见其在此生活多年,皆不忍弃之,遂愿我将其驱逐出院。”

“啊……此犬的确需要调教。”李肃面露难色,驱马欲转身离去,却又被赵楚仁叫住:“李公子,我还有驱犬一事在身,此箭还请你有劳下马取回。”随后,赵楚仁转身向内院走去,刚进大门,又止步回首,侧脸看向李肃,语带讽刺地说道:“此箭工艺除南阳府绝无二家,若流落市井被他人看见,怕是有伤南阳府声誉啊。”

李肃呆坐马上,怒火瞬间涌上心头,但先前之事早已引来不少百姓围观,顾及颜面,他只得愤愤下马,拔出插入土中的箭矢,随后疾步上马,快速离去。走时还用鞭子狠抽了几下马匹,痛得那马都发出几声嘶鸣。

赵楚仁走进大院,简单整理衣着,俯身拱手向苏秋与院内人士行礼道:“今日之事出乎意料,让各位受惊,是在下之过,我在此向各位致歉,还望包涵。”

一旁的苏秋欲上前将他扶起,却被一只手拦住。

“哈哈哈,赵公子今日之勇实非常人可得,我等岂会有怪罪之意,李肃嚣于家室,如今终于给了他一记下马威。”一位长者上前说道,赵楚仁定眼看去,此人正是苏秋之父苏千,他略带慈祥地看着赵楚仁,放下了拦着苏秋的手,“你父亲赵元真是有幸有你这么个儿子,名如其人,既有楚之勇猛,又有仁之文雅,佩服佩服,苏秋,你可要抓紧,别配不上赵公子了。”苏千张口大笑了起来。

“父亲,你……”苏秋顿时有些赧然,正要上前理论,又被赵楚仁拉住,一时间被阻拦两次的她用力踩了几脚地面,随后又跑到一旁生着闷气。

“令尊过誉了,相比于我,苏小姐更显才情,诗词歌赋无所不精,有秋水之柔情,又不乏秋风之开朗,与令尊相得益彰,定会助苏家之千秋伟业。”赵楚仁再次行礼说道。

“哈哈,赵公子真可谓文武双全,不知今年征兵一事,赵公子可有兴趣,以你的武艺,怕今年的优胜席位非你莫属啊!”苏千说道。

“我尚还技艺不精,无能驰于战场,待我与秋儿婚成之后,我定会加倍练习武艺,尝试征兵之道。”赵楚仁面对苏千再拜,“现在,我想还是以婚事为重。”

“哈哈哈,苏秋与赵公子喜结连理实属我苏家之幸,是我苏家之幸啊!”苏千开怀大笑道。在一旁的苏秋连忙将赵楚仁拽出门外,留下一句“我们外出了”后便与赵楚仁匆匆离去。

二人一路小跑,又来到了那处湖边,正值午时,湖水漾起层层涟漪,在阳光下更显波光粼粼。苏秋喘着气,一路跑来的她明显有些筋疲力竭之态,但手还是紧握着赵楚仁的衣袖,许久过后方才缓缓松开。

“怎么,真怕我觉得你配不上我?”赵楚仁扶住快要累倒的苏秋,用手顺了一下苏秋跑乱的长发轻声问道。

“你敢!”苏秋突然愤起,大声说道,又因力竭干咳了几声,倒在了赵楚仁身上,待赵楚仁扶着她到长廊坐下,又弱弱问道:“招惹了李肃,就不怕李南阳变本加厉的报复?”

“报复又如何?难不成一生屈于人下才是我们的宿命?再说,李肃嚣张跋扈,仗势欺人,我岂能容此等小人践踏苏家之名声。”赵楚仁挺了挺身子,右手握住腰间佩剑的剑柄。

“傻瓜,一口一个苏家,你得多考虑考虑你自己啊。”苏秋偷偷拭去溢出眼眶的泪水,看着赵楚仁说道,一阵沉默后,两人相视而笑,看着洒满阳光的湖面,二人眼中都闪烁着对未来的期望。

(四)

李肃骑马而归,刚入南阳府内,便猛摔手中的长弓,径直冲进厅堂,满脸怒气站在李南阳面前。

“赵楚仁也太不知好歹了,竟于今早公然对我不尊,有伤南阳府之威信,家父,你可要替我做主,给他一个教训。”李肃大力拍了一下李南阳面前的公案,大声说道。李南阳面不改色,似对李肃此举早已司空见惯,他停下手中的笔,平静地说:“你只是我李南阳之子,而非南阳府之官吏,对你不尊,何来有伤南阳府颜面之说。”

“我是你的幼子,是太守的幼子,是南阳府的少爷,对我不尊,就是对南阳府不敬!就是……”李肃十分激动,声音越说越大,李南阳突然起身,掴了李肃一耳光,发出“啪”的一声,李肃顿时灭了之前的气焰,看着从小便偏爱他的李南阳如此气愤,他愣在一旁,不知所措。

“放肆!我看你是我李家幼子,暂且让你以南阳府为靠山,没想到你竟如此为所欲为!赵楚仁与苏秋在孩童时期便已是青梅竹马,我放任你多次对其骚扰已是极限,你再这般得寸进尺,才是真正伤了南阳府之颜面!伤了我李南阳的颜面!”李南阳怒视着李肃,“你看看你的长兄们,皆为能人,你难道就无一丝羞愧之意?”李南阳缓缓坐了下来,看着仍呆愣在原地的李肃,深深叹了口气,但李肃终究是李家幼子,片刻后,李南阳眼神中多了一份柔和,对李肃开口道:“看在我还认你这个儿子,我再帮你最后一次,但结局如何,便看你自己造化。”

“父……大人可有良策?”李肃颤巍巍地问道。

“岁末征兵,我到时举荐你与赵楚仁二人先入营中,普通选兵流程繁多,事务较重,那晚营中巡查侍卫较少,且夜晚全员缴械,他没有武器,防备较低,我会派人暗中予你短刃一把,你夜里趁机暗杀赵楚仁,便可去除此患。”

“一把短刃?”

“你若不敢,还可去军械库将佩剑拿回,报我名号即可,到时候军营会有我的内应。”

“父亲,为何要我亲自暗杀,遣派刺客前去不是更好?”

“刺客终是我南阳府之人,一旦追查,我亦难置身事外,你虽为我李南阳之子,但终为平民之身,届时若出差错……”

“父亲,你怎可如此,万一中途遇到不测,我岂不是有性命之忧,那……”李肃打断了李南阳的话,又被瞬间暴怒的李南阳夺回话语权。

“那你便去死!如此怯懦之人,与废人何异?此事非你不可,你若中途逃脱,也别想踏入我南阳府之门!”

李肃看着眼前这位既熟悉又陌生的太守,颤抖着拱手行礼:“在下领命。”随后出门捡起了那把被砸在地上的长弓,上马离开,眼神充斥着杀意,他咬了咬牙,如一只嗜血野兽,疾速向城外冲去,嘴里还不断念叨着:“赵楚仁,若不杀你,我李肃誓不为人!”

李肃冲至城外,向远处驾马而去,从箭袋中取出一支普通的箭矢,瞬时拉弓,箭矢飞出,一位刚欲回城的老妇人应声倒在血泊之中,李肃仍未停手,随后又接一箭,正中那妇人眉心。

(五)

之后的日子平静得有些奇怪,还未冬至便早已大雪纷飞,每一年的征兵告示张贴在街头巷尾,集市灯火依旧,但南阳镇内已多日没有出现李肃的身影,大家对此都心存疑虑,但恐于南阳府权势,皆不敢言说。

苏秋与赵楚仁的婚礼定在了来年开春,但面对李肃突然消失的局面,他们还是有些忐忑不安,就如同心中悬了一块巨石,久久无法平静。

又是风雪肆虐的一日,旌旗招展,一名将军进入南阳镇征兵,百姓踊跃,纷纷上前,想为此生求得功名,待将军站定,手执文书一卷,缓缓展开,对众宣言,多日的疑虑,在将军言毕一瞬,便水落石出。

“征兵考核于今日起开始执行,考核时长为两日,将选出五名优胜者入营,同时,受太守荐言,李肃与赵楚仁二人天赋过人,武艺高超,可免于考核先行入营,明日午时到城内驻扎兵营处报到。”语毕,众人皆惊,赵苏二家仆人于市井听闻,赶忙往家府奔去,片刻之后,两大家聚于一处,其中不缺还未整理妆容,头发未扎的苏秋和一旁脸色煞白的赵楚仁。

“李南阳这个畜生!”苏千当即开口,怒发冲冠,朝地面用力一跺,扬起雪尘,随后挥袖转身,朝众人说道,“岂有应对之法?”

“征兵一事乃皇上所命,更何况是太守举荐,即便是因私仇而为之,我们将此事上报,怕也只是凶多吉少,逆于军令,恐有灭门之灾。”赵元艰难说道。众人议论纷纷,愈发激烈,丝毫没有注意到赵楚仁与苏秋早已离去。

苏秋与赵楚仁再一次来到了湖边长廊,多日的风雪早已将此处染得雪白,湖面有几块浮冰,在狂风下四处飘荡,二人默默站在长廊内,沉默着,任凭风雪摧残他们的面容,冻结他们还留有余温的灵魂。

“你……要走了呢。”苏秋率先开口说道,语句中带着哽咽,“你……别到时候不回来了。”

赵楚仁沉默着,背对着苏秋,手不禁颤抖着,雪打在他的佩剑上,发出清脆的“乒乓”声。

“秋,别说笑了,你忘了我曾对你说的话了吗?你放心,待我功成之时,定会随那北方归雁一同归来,娶你回家。”赵楚仁转身将早已泣不成声的苏秋紧紧抱住,用衣袖遮住苏秋的头,遮挡朝她吹去的风雪,也遮挡住赵楚仁眼角无声滑落的两滴眼泪,“雁群一生奔波,但有一件事是它们永远忘不了的,那便是归途。”

“嗯,一言为定。”苏秋淡淡地说道,抬头看着赵楚仁的脸,用力忍住了就要溢出的泪水,“你……可为我再舞一剑?”

“嗯。”赵楚仁回应道。随后拔剑出鞘,在苏秋面前的雪地中舞剑,剑势尽显刚猛凌厉,剑刃所及之处,烈风同飞雪一同被斩断,与这暴雪之境相比,此剑仿佛更为霸道。几式过后,赵楚仁收剑入鞘,一瞬过后,鞘内发出振音,还抖落了几片剑柄上被斩断的雪花。

“怎样?如此剑法,可有将士之气?”

“战场凶险,你……还是小心为妙。”苏秋微微一笑道,“明日与李肃出行,你还需留意,他对你怀恨在心,怕事情还没有如此结束。”

“嗯,所言极是。”赵楚仁突然严肃了起来,右手搭在腰间剑柄上,“我会留心注意那个无耻之徒。”

苏秋拍了拍赵楚仁衣衫上沾着的雪片,静静看着赵楚仁,似有千言万语倾诉,但终究什么话也没说。

风萧萧兮,不知是逝者的悲鸣,还是壮士的凯歌。

(六)

日出东方,风雪渐渐平息,阳光久违地洒在了这一片雪白上,注目之下,赵楚仁布衣仗剑,飞身上马,与众人道别。人群之中,苏秋红装素裹,分外惹眼,那支银簪扎于发梢,在这天地间都显得闪闪发光。

“路上小心。”苏秋没有多言,默默替赵楚仁整理着装,“保重,一定要平安回来。”

“嗯,放心。”赵楚仁答应道,轻轻拭去了苏秋滑落眼角的泪滴,随后面向众人,拱手作揖,“诸位,保重!”语毕,驱马而去。苏秋望着赵楚仁渐渐远去的背影,终于忍不住倒在地上,开始大哭,随后在众人的搀扶下进了内院。

军营门前,响起阵阵马蹄声,片刻过后,赵楚仁赶到,一同而来的还有那消失多日的李肃,二人见面,分外眼红。

“赵公子,多日不见,你看似憔悴了许多啊。”李肃下马,对赵楚仁行礼道,见赵楚仁未有反应,仍坐于马上,便又说道:“此事乃家父一人所为,我也对此事无所知晓,还望赵公子……”

“此等狡黠之言便不必多说了,白费口舌。”赵楚仁打断李肃的话,面不改色地说道,从始至终没有看过李肃一眼。

“兵营重地,还望二位将携身兵器上交,配合检查,稍后我带二人前去报到。”那名将军上前,对二人行礼说道,赵楚仁这才下马,将身上佩剑交予一旁士兵,经士兵再次检查过后便随将军进入营中,待二人报到完毕,便都回了太守为二人准备的营帐之中。

风催烛短,转瞬之间,便是明月高悬。

深夜帐内,赵楚仁早已灭了烛灯,任凭月光从窗外打进,他静坐榻前,没有发出一丝声响,全神贯注看着四周,似在等待着什么,就这样好几个时辰过去,天渐渐放明,赵楚仁微微一笑,很显然,这一夜,他并没有等到他所期望的东西。

天已大亮,赵楚仁外出,作为太守举荐之人,无需进行征兵考核,便被许可在军营内自行修整,他从昨日士兵手中拿回了他的佩剑,环顾四周,士兵明显比昨夜少了很多,随后,他右手仗剑,正欲上前,却突然被一人叫住,赵楚仁微微侧脸,斜眼看去,此人不是别人,正是李肃。

“李公子脸色怎比昨日还要黯淡几分,怎么,还是放心不下苏小姐?”李肃又一次凑上前去,用几近亲和的语气说道,但脸上还是透露出一丝嘲讽。

“你还没资格提她。”赵楚仁低声说道,若有所思,右手突然拔剑出鞘,杀意四起,一道剑影瞬时出现,若不是李肃及时提鞘以防,怕早已是剑下亡魂,周围士兵赶到想要阻止,却被李肃叫住:“我与赵公子切磋剑术,各位莫虑。”随后李肃拔剑出鞘,顿时寒光四射,煞人心魄,他摆好身态,右手执剑,初起剑势,“赵公子,我们继续。”

见一旁士兵不再阻拦,赵楚仁冷笑道:“哼,终于选择不当胆小鼠辈了,既然如此,李公子,请赐教!”赵楚仁右手将剑松开,在空中用左手接住,飞身向前,霎时白光一现,李肃侧身横剑以防,两股刚劲之力相撞,竟在两剑相交处打出火花。

“痛快!”李肃说道,“看来我也要认真起来了。”

“刀剑无情,李公子莫要分心!”赵楚仁提剑向李肃眉心刺去,李肃连忙躲闪,但左脸还是被划出一道浅浅的伤口,此时赵楚仁并没有停下的样子,左手横剑,再一次快速向李肃脖颈斩去,但由于未用右手的缘故,此等杀招力道尚小,被李肃用剑拦下,但此举也似乎激起了李肃的杀心,他一改之前的防守架势,转而向赵楚仁疯狂进攻,他扬起飞沙,从沙尘中杀出,赵楚仁先是一惊,或许是惊于李肃的实力,又或是碍于遮目之沙尘,这一剑他躲闪不及,手臂被划开了一道血口。

“赵公子小心了!”李肃瞬间一记扫堂腿攻向赵楚仁,被躲开后,又瞬时飞踢,赵楚仁以剑相对,却还是被冲退了几步,见势不妙,他左手顺势将剑扔出,想换为右手执剑,但为时已晚,李肃早已冲至赵楚仁身前,一记飞踢将还在空中的剑踢开,反手一掌正中赵楚仁胸腹,将其击倒在地,待赵楚仁反应过来,李肃的剑锋已抵至他的脖颈。

“哈哈哈,赵公子的剑法,好像也没有市井相传那般高超啊。”李肃一改往日亲和模样,面露奸相,对赵楚仁嘲讽道,“要是这般的话,苏小姐还是交由我来保护吧。”

“呵,”躺在地上的赵楚仁冷笑了一声,咬牙说道,“你会付出应有的代价的。”

“哦?那我很好奇,你究竟有没有这个本事了?”李肃在赵楚仁的左脸划了一道不深不浅的血口,随后收剑入鞘,拍了拍身上的沙土,大笑着离开了,丝毫没有注意到赵楚仁的脸上微微露出一丝笑容,他缓缓起身,右手拿起那把被踢飞的佩剑,收入鞘中,在原地久久站立。

打斗之处,杀气仍然浓烈,不知是李肃的杀意仍未散去,还是赵楚仁的杀心还未收敛。

(六)

天色渐晚,南阳镇经历了两天的征兵考核,早已是灯火通明。

与往常不同,今天将军亲自走入赵楚仁帐内收取了他的佩剑,据他所言,不出意外,明日便有新兵报到,后天便会起兵回京,希望他做好准备,随后转身走出,进了李肃营帐,赵楚仁微微一笑,将桌上烛台点燃,静静看着窗外初来的月色。

烛灯渐灭,已是孤月高悬,风逐渐狂躁起来,为这个冬夜增加了一丝寒冷,赵楚仁倚窗而坐,手中拿着一支毛笔,像往常一样静静等待,但是,今天就好似预料之中一样,虽然外面的风雪渐大,但他还是清晰听到,他所期待的脚步声,终于在此刻出现。

片刻之后,帐门突然被拉开,风雪灌入,随之而来的还有一个黑影,赵楚仁见状,用右手将毛笔飞出,力道刚劲,冲开风雪径直向黑影射去,突然,白光一现,毛笔应声被斩为两段,一个熟悉的声音从那白光乍现之处传来。

“赵公子午夜不睡,为何不点烛灯呢?”那黑影转身将帐帘拉上,顿时漆黑一片,但从那拉帘时月光照入的一瞬便可看出,此人正是李肃。

脚步声渐近,似乎走到了桌台之处,随后火光一现,桌上烛台被再次点亮,赵楚仁睁眼看去,那个满脸奸笑的李肃,正一脸不屑地看着他的眼睛。

“如此多日,我苦练武艺,家父不放心,让我来暗杀你,今早一见,呵,”李肃冷笑了一声,“看来家父选择暗杀,终还是高看了你啊。”

“废话少说,若要杀我,还得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赵楚仁咬牙说道。

“哈哈哈哈哈!”李肃突然放声大笑起来,笑声逐渐癫狂,狂妄说道,“杀你,我还不需要用这种手段。”李肃语毕,从身后拿出一样东西,丢在赵楚仁身侧,定睛看去,此物正是赵楚仁的佩剑。

“今日,我便给你一次机会,生死,还得靠赵公子本事了!别到时候到了阴曹地府,还对外说我做事阴险。”李肃嘲讽道,剑微出鞘,杀意渐起。

“还记得我早晨对你说的话吗?”赵楚仁微微一笑,执剑起身。

“哦?”李肃问道。

“我说过,你会付出应有的代价。”赵楚仁缓缓抬头,怒视李肃,剑身出鞘,寒光乍现,周围杀气瞬间浓烈起来,他初起剑势,好似斩断了空气一般,使在场之人难以呼吸,横剑相对,剑锋一指,威压便已是早晨那一战的数倍。

“虚张声势。”李肃轻蔑一笑,提剑闪身朝赵楚仁刺去,但与他所想不同,赵楚仁面露从容,竟没有躲闪,反而右手积蓄剑势,直接以剑相对,“砰”的一声,剑刃之间磨出火花,一股刚劲之力将李肃震退数尺,李肃呆愣在地,执剑的右臂止不住地颤抖。

“力道竟如此强悍,至少是我早晨接的那一剑的数倍,不,数十倍!怎么可能?”李肃心中不断重复着这句话。

“你很惊讶,也难怪,狂妄自大的你,怎会注意到我这种小辈早晨执剑用的是哪只手呢?”赵楚仁冷冷地看着李肃,淡淡笑了一声,“也罢,剑锋无情,公子小心了。”赵楚仁提剑瞬步移至李肃身前,右手蓄力又挥出一剑,李肃终于回过神来,连忙躲闪,胸部还是被划出一道血口,但未致命,随后,李肃转身上挑,被赵楚仁后撤躲开,见势大乱,李肃思索一瞬,便全力将手中之剑飞出,却被赵楚仁侧身闪开,李肃见状向外逃去,但未行半尺,就被身后追来的赵楚仁击倒在地。

“噗。”李肃口中吐出一口污血,看着面前的赵楚仁,虚弱地说道:“你赢了,看来你确实配得上苏秋。”

“你还有什么遗言?”赵楚仁冷冷说道,但眼中却充斥着无尽怒火。

“没什么要说的,因为还没到那时候!”李肃瞬间左手扯住赵楚仁的衣袖,右手拿出藏起的短刃向他刺去,赵楚仁躲闪不及,以手相防,被刺穿左手,他挥剑斩下李肃的左臂赶忙跳开,此时李肃瞬间起身,朝帐外跑去,赵楚仁见状只好忍住疼痛,飞身向前,一剑刺穿了李肃胸膛。

“我说过,你会付出应有的代价。”赵楚仁背对还僵在原地的李肃,忍痛将插在左手的短刃拔出,收剑入鞘,杀气顿时消散,李肃伤口迸裂,鲜血飞溅,径直栽倒在地。

在门口等候的将军慌忙闯进营帐之中,看着眼前一幕,他微微叹了口气,传令周围士兵:“将此人带去医治,李肃尸体明日送回南阳府。”

赵楚仁看着那位将军,浅笑一声,话里有话般说道:“还有劳将军在帐前等候多时了。”

那将军听后身体微微一颤,急忙避开了赵楚仁的眼神,命令几个士兵将他抬去医治了。

(七)

次日清晨,将军亲自抬着李肃的尸体走进了南阳府,不久后便传来李南阳的怒吼声,厅堂之内,将军单膝跪地,拱手行礼,李南阳看着李肃冰冷的尸体,突然怒拍面前案板,大吼道:“真是可笑!可笑至极!”

将军一惊,又拱手再拜:“太守息怒,赵楚仁还在营中休整,如何处置,还看您的安排。”将军又沉思了一会儿,低头说道:“赵楚仁武功高超,若置于战场,定然不凡,还望太守三思。”

李南阳渐息怒火,挥了挥手,叹道:“罢,这也是李肃自寻死路。”

“谢太守。”将军说道。随后转身离开,又被李南阳叫住,“赵楚仁现在算是属于你的麾下吧。”

“是。”

“将他派到边境御敌,三年征兵期满后,再将此卷内容公示于众。”李南阳说完便起草了一篇文书,将其交于将军手中,将军看完内容后面露惊愕,说道:“万一……”

“若是那样,我自愿接受处置。”李南阳打断道。

“这可是死罪,大人三思。”

“我心意已决,你退下吧。”李南阳示意将军出去,看着李肃的尸体,又对仆人说道,“叫几个精干之人将这厮抬走,埋在城外乱葬岗里,我李家没有此等废物。”随后,默默擦干眼角快要溢出的一滴泪水,轻叹了口气,恨铁不成钢似的轻踢了李肃几脚。

天已放亮,将军带兵启程,却被一旁的苏秋拦住,将军不悦,无视了这位女子,直到她报出与赵楚仁的关系之后,将军才为其停下,下马听苏秋言说。

苏秋面容憔悴,赤着双脚,身着布衣,丝毫看不出大小姐的气质,她喘着气,颤颤巍巍从口中挤出了几个字:“赵公子,可还安好?”将军听罢,手指一旁马车。“放心,只不过是受了伤,还在静养,李肃一事太守不再追究,你大可放心。”

听到这句话后,苏秋才面露微笑,缓缓靠近马车,正要将帘子拉开,却又止住,不想让赵楚仁看到自己这副模样,便悄悄拉开一点,单眼凑近向里望去,看到车内正睡着的赵楚仁,她轻轻一笑:“没事便好,郎君,你可要平安回来啊。”说罢,便一路小跑回到了苏家宅府。

而随着车内帘子被放下,赵楚仁也缓缓睁开眼睛,自言自语道:“秋儿,往后的日子,你可要平安地等我回来啊。”

将军上马带队,在众人的目光之中重新启程,转眼间,便是百里马蹄声,片刻后,便是千里飞沙尘。

(八)

两年过去,苏秋渐渐变得沉稳,她头上还是一直戴着那支银簪,每年的秋天,她还是会来到湖边,看着残阳下南归的大雁,期待着那个熟悉的身影会再次出现在夕阳落下的那边。

一个普通的冬日,苏秋如往常一样凭栏远望,幻想着明年郎君归来的情景,但城中信使的突然拜访打断了她的思绪,只见其手中握着一纸书信,说是赵公子所写,苏秋见状赶忙上前夺过并打开查看,信中字句透露真情,但苏秋的喜悦,却渐渐被忐忑所取代。

信中所云:若今铁马厮杀,烽烟难化,此生,便愿你断了牵挂,寻他再嫁,莫枉今朝繁华,来世,我定舍去银剑,忘却天下,卸盔弃甲,娶你回家,再续良缘佳话。在末尾,还隐约可见边疆才有的特殊官印。

“战场凶险,千万小心!”苏秋抬头看着冬日残阳,不知是不是阳光刺眼的缘故,苏秋紧闭双眼,流出两行泪水,“我,等你回来。”

终于,到了第三年的冬天,南阳镇城门围满了人,随着那位将军进城,三年前的熟悉面孔再次出现在大家面前,但也有些熟悉的名字却被写在了一纸书文中,在将军一番嘱咐之后,那些归来的士兵卸下战甲,向人群走去,百姓们有的抱着归来士兵,面露欣喜,有的看着白纸上的姓名,失声痛哭。苏秋站在人群之中,头上还是戴着那支银簪,眺望着城外的道路,即使她明白,她所等待的那个人,至少今日是见不到了。

也有人向将军问起赵楚仁的下落,可换来的却是那位将军的冷眼相对,苏秋望着人群,转身回府,突然,她听见了那个熟悉的名字。

“边境将士赵楚仁,”将军打开一卷文书念道,却突然失声,片刻后,他咬牙从嘴里艰难挤出几个字:“赵楚仁因战役叛逃,处于逃兵一罪,今下落不明,还望知情者速往南阳府上报。”语毕,众人皆惊,将军收卷,望着人群中仅有一面之缘的苏秋,深深叹了口气。

“你与赵楚仁是一同征兵入选的,此事当真?”有人对归来士兵发问道,可那些士兵的回答几乎如出一辙:我们本与赵楚仁归于将军麾下,但赵楚仁因些许缘故被派去边疆御敌,之后的事便不得而知了。

此刻的苏秋愣在原地,她不愿去想,更不敢去想,她麻木地在街道走着,周围的人都投来同情的目光,但又不知道说什么,便都选择了沉默,突然,苏秋心头一紧,又朝前走了两三步,便昏倒在地。

“唔。”苏秋睁眼,便已卧在苏家内室的床上,看着一旁的侍从,她轻声说道:“这,是真的吗?”见他们一言不发,苏秋明白了什么,便不再多问,转头看着苏千的灵位默默哭泣,想到去年赵家与苏家合并不久,赵元便被刺客暗杀,几日后,家父也突然病逝,在临死前,嘴里还一遍遍重复着“楚仁几时回”这几个字。

几天过后,年事已高的李南阳以赵楚仁逃兵的名号将苏赵二家的财宝以官府之名洗劫一空,但他似乎还残存了些人性,见到落魄的苏秋时还问道:“苏小姐之遭遇,我深感同情,我愿以个人之名为苏小姐提供住处,还望你早日度过这一难关。”

苏秋在一旁默不作声,李南阳见状,叹了口气,转身离去,却又听见身后传来一阵虚弱的声音:“一切都是你的把戏,对吧?”

李南阳身子微颤,说道:“官场讲究公道,苏小姐还是不要开这种玩笑为好。”

苏秋见状微微一笑,“既然这样,那你就帮我盖间小屋吧。”

从此以后,南阳镇再无赵苏二家,人们也渐渐忘却了这一对郎才女貌的青梅竹马,而城外湖畔的长廊边,多了一间小屋,一位妇人,和一个还残存希望的灵魂。

(九)

时光飞逝,李南阳因病而终,这一对佳人也被留存在了过去,人们心头的枷锁不攻自破,但这个被埋没多年的真相在如此时间磨砺之下也仿佛失去了它的意义,结局已定,过程不堪回首,人们从不敢言说变成了不想言说,就这样,事件归于历史,而真相,也被继续雪藏。

那位妇人的头发渐渐变得如飞雪般洁白,她每年都会在征兵时询问那些士兵,那位将军,但始终是无功而返,即便如此,她还是在每年北雁南归时望着湖水,戴着银簪,期待佳人归来。

天渐渐明亮,那位白发妇人微微睁眼,望着镜中脸上泪痕未干的自己,她笑了笑,突然,屋外响起了马蹄声。

“征兵的人又来了吗?”她想,“不,现在还未入冬,不可能来的,莫非是……”

她没有多想,径直冲向屋外,正眼看去,一名独臂士兵骑马正立于小屋门前的道路上。那名士兵看着妇人,先是一愣,随后问道:“你需要帮助吗?”妇人没有说话,她的脚拖着一只布鞋,头发松散着披在肩头,显得十分狼狈不堪。

士兵见状连忙下马,想将随身携带的干粮分一些给那妇女,便凑上前去,才听见那位妇女口中弱弱重复着一个名字:赵楚仁,士兵听罢,愣在原地,“你,认识赵将军?”

那名妇女连忙点头,浑身颤抖着,眼角流出泪水,无声哭泣着,手抓住那位士兵的衣袖,用近乎乞求的眼神看着他。

“我是赵将军麾下的士兵,当年边境一战,损失惨重,赵将军他……”

“啊!”那名妇女突然叫道,不断涌出泪水,却又说不出一个字。

“赵将军他为了护住最后一道防线,亲自上阵,最后不敌匈奴大军,中箭身亡了,我记得,他生前还经常向我们提起自己在南阳镇的娘子,每次谈到这里,他都沾沾自喜,但又经常哀叹道她嫁错了人。”那位士兵看着眼前的妇女,有些不知所措,“但是,赵将军于万军之中斩杀了敌方将领,最后敌方群龙无首,乱了阵脚,我们打赢了那场战役,事到如今,我还清晰记得当时赵将军破阵杀敌的英姿,我来此地,也只是想看看,究竟是怎样的南阳镇,出得了如此一位英雄。”

“原来……如此。”妇女平静下来,虚弱地说道。

“你,是怎么认识赵将军的?”他试探性地问道。

“我……叫苏秋。”

又是一年北雁南归,湖水格外平静,微风吹过,泛起涟漪,大雁在湖中嬉戏,湖边,还是那间小屋,那封书信,残阳如血,照着湖边的布鞋,芦苇随风摇摆,为秋天增添了几分萧瑟。

书信背面,突然出现的几行墨字显得格外醒目:今生乱世不改,尔虞我诈,来世,便许一个盛世天下,满城飞花,届时,君可愿布衣仗剑,清风驾马,待我眉点朱砂,银簪饰发,再看雁归南阳,共享此朝繁华。

苏秋,这段佳话最后的参与者,也从此留在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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