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刘今年75了,通红的酒糟鼻,总像刚哭过一样。缺了两颗门牙,讲话漏风。瘦小的身板,总驼着背,走路一歪一斜。
他以前走路不这样,昂首挺胸,很有精气神儿。
直到半年前。
老刘有三个儿子,五个孙子孙女。聚一起满满当当一屋子,他很是骄傲。在那个饥馑年代,家里有三张小嘴要吃饭,要穿衣,要上学。他和婆娘不分昼夜地侍弄着田地的庄稼,喘口气都不敢。一天只吃得上一顿饱饭,晚上饿得抓心挠肺。谢天谢地,虽然儿子们精瘦,好在健康。孩子们不争气,书读不上去,辍学帮衬家里。老刘的负担减轻了些,走路也轻快了不少。
可是三个儿子,哪那么容易!
到了娶亲的年纪,媒人不上门。
还不是因为穷!
家里所有老底掏空,只够操办大儿子婚事。老二和老幺,闷不吭声干活,笑容和言语越来越少。
田地里庄稼,像老祖宗供着,也就那么点产出,只够糊口。不能让俩儿子打光棍,老刘心一横,丢下农活,带着三个儿子去城里谋生路。
去建筑工地里当小工,收废品,蹬三轮……苦是真苦!最难的时候冬天睡在马路边,爷们几个抱着取暖。天道酬勤,他本分又勤快,渐渐地废品越收越多,手头有了积蓄。
几年后,倾尽所有,给三个儿子盖了一幢三层漂亮楼房,老二老幺娶了亲。最小的那个结婚当天,他醉得一塌糊涂,眼泪鼻涕糊一脸。
还是割舍不下老家,脚掌心在泥土地里生了根。他把城里的活计交代给三个儿子,就又回来了。
自给自足,苦点,但腰板子直。他跟自己较劲,不找儿子们要钱。儿孙也有他们的难处,只要自己忙得动,不能伸手。儿子们也松了口气。
他扛着锄头日出晚归,跟老伴日出而作,日入而息,倒也自在。谁承想,年初三多喝了点烧白,一觉醒来,中风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