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到他躺在床上  没有了昨天的活跃  口中也再发不出声音来  我看到他的嘴一张一闭  我不知道他想要什么  我把耳朵凑上去听  除了呼呼的喘息声  已经分辨不出什么声音了  我费力的拽着他的肩膀  把被子拉倒他的背后  把他放下去倚着  围上围巾 把煮好的面条 拿勺子捣碎  一口一口吹着气  凉了之后又一口一口的喂着。  屁股下的垫子  隔一会儿就要换一次  尿了要换 拉了要换  。 我时长思考着这样的人 还有没有存在的意义  我想他快点结束  我不想每天做饭 喂饭  换床垫 换被子  当他拉一床的时候  我带着口罩 都无法阻挡那刺鼻的气味  我忍着呕吐  抱怨着  废了很大的力气才给他换好了床垫 他像个害羞的孩子一样 盯着天花板  我像这种生活快点结束  唯一的结束就是他的死亡  但是我的心为什么会痛呢  是良心上的痛吗？ 我每次都抱怨  每次却又都舍不得  我想他能站起来  我想他能走出去和别人说话  我不想他每天盯着天花板 不想他每天昏昏欲睡  不想他想说话却又说不出来  我知道他大限将至 。  邻居都说他吃不到大年初一的饺子  不过他还是吃了  我不知道那些天他躺在床上在想些什么  我想让他去晒晒太阳  在阳光灿烂的一天  我把他拽起来  抱着腋下往轮椅上拖着  没想到连坐也坐不上去  抱上去就会滑下来  我大爷说别没事找事了  躺床上吧  我看到他流泪了  这不是我第一次看到  是最后一次看到    当你在阳光下抱怨天热晒死人的时候  有些人 阳光对他们来说就是他们的奢侈品  他不再说话  饭也吃得少了  他想指望身边的每一个人  他想有人能说说话  他太无聊了  当他的身体缓缓下坠的时候  我不知道他是不是太无聊的才选择死去  他妻子在他耳边一直喊着  你渴不渴 我去给你倒点水去 他拉着他妻子的手 喘着气说：你怎么不等我就走了啊  ！  他的妻子站起身 往灶台走去  水还没倒完  二儿子就跑出来  忍着泪说  妈 俺爸的喉咙眼怎么不呼噜了  嘴也不动了  我盯着床上的他  我不知道他这一生是怎么过来的  我看到此时此刻的他正在缓缓下坠 像落入海底一样无声无息  床就像一个黑洞一样  吞噬着他的灵魂  旁边的儿子 和妻子 眼泪早已绷不住  滚落下来  哭叫着 喊叫着    我知道他回不来了  我知道他生前对我最好  我知道我该挤出来些泪水的  不过当时 我脑子是空白的  仿佛我现在就是年轻时候的他  我看着我自己躺在床上  我没有感到伤感  我看着我自己 肉体在下坠  灵魂在上升  我看到了他盯了很久他天花板  裂开了一道缝隙  缝隙里发出了金黄色的光  我看到他跟着光 走了出去 飞到了天上  飞向了太阳  缝隙的光消失了  天花板也完好无损  我知道以后再也见不到他了  我知道最伤心的是我  但是我却没有流出来泪水  院子里的人也越来越多  人群中的讥讽我是听的到的  不过已经无所谓了    我在院子里坐了三天  他在屋子里躺了三天  屋子里的恶臭从门缝里已经票出来了  不停的点着香和纸钱来掩盖那些气味  那天我看到了很多人来祭奠他  大部分我是没见过的  我看着他们哭的很真的样子 感觉不去做演员可惜了  我没哭出来 但是我知道 我很伤心  心好像已经透了  眼泪滴在了心里 滴穿了心脏    他入土了  像别的老人一样 入土了  这些流程对于那些大人熟悉的可怕  一些人还炫耀这说 这事交给他们办 肯定给你办的风风光光的  可能他们家死的人多吧  那些流程已经熟记于心了 

我走了  可能很久才回来一次  邻居的日常并没有因为他的死亡而改变些什么 他家的门口 依旧很多老头在打牌  我当时知道 一个人的死亡是改变不了什么的  他们依旧又说又笑  小孩子在追逐打闹 妇女们在哈哈大笑  一些中年人叼着烟讨论着新闻又吹着牛皮  他的大儿子加入了中年人的行列  二儿子依旧回到了废品厂收起了废品 三儿子也走了 去城里打工了 

但是我知道我记得你  我经常会想起你  经常会因为你的爱而哭泣  天下你对我最好  我永远都不会忘  你没改变任何人 也没改变我 但是你的爱我会记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