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下(一篇脑洞文)

如果不是去稻城的计划搁浅,我不会来到这里。

和父母打过招呼,我便轻装简行一路南下,看惯了浮夸的人山人海后,我选择停在这个叫双廊的镇子上。面积不大,客栈却多。

每个客栈门口都站着位“热情”的老师傅,时刻想抢过你的行李将你拐进去,见惯了这种拙劣的演技,我用笑得发僵的脸一一回应了他们。

片刻,终于到了一处清净之地,门口有些许清尘,不过那两盆锦菊倒挺合我胃口。进了院子,也像个飘飘然不施粉黛的姑娘,庭院中间一口方方的池塘,周遭用栅栏随性围了一圈,店家怕是怕里头的几尾锦鲤跑出来。

“住店吗?”一个声音从我后面传来。

“啊……对。”我转过身子,瞥见她的第一眼,用惊鸿二字,觉俗。

“那随我来吧。”她望了一眼我轻便的行李,进了内堂。

“住多久?”她翻开册子,一手漂亮的簪花小楷。这年头酒店入住居然还用手写?我越发觉得她非世俗中人,倒像个山野客。

“大概一月吧。”我冲她笑笑。

“噢?住得倒是久,那便给你一间上房罢,价钱也不贵。”

“上房……我莫非穿越了,你这店里的人讲话都是这个调调?”我攥了攥背包的带子,笑得有些许局促。

她冲我一笑,“见笑了。”便做了个请的手势,尽管挪步子很艰难,我仍旧鬼使神差地跟了上去。

客房出乎意料的整洁,如她一般清朗。

“喏,这是房卡。”她递过来一张旧旧的泛黄的卡片。

“我原本做好你给我一串大铜钥匙的准备了,看来房卡是这店里最入世的东西了吧。”听见入世二字,她少有地正视了我片刻,最终仍旧报以淡淡一笑。

“你手上的乌血藤镯子很好看。”我冲着她的背影猝不及防地丢出了一句话,她下楼的身影停滞了片刻,“没准你还有个副业,比如……乌血藤店老板?”她终于转过身子,“入住愉快。”

果真不错,我捏着下巴陷入沉思。以她这清清冷冷的性子,一般的俗物定是入不了她的眼,但这镯子既然她肯戴,便非比寻常。会选择在这样一个镇子开客栈的人,自是有几分心高气傲,不肯落俗,那镯子便有七八分可能出自她之手。

真是个有趣的人呢。

我从包里掏出相机,对着窗外随意咔擦了一张。便沉沉睡去。

再醒来时,日头透过木窗的缝隙,扰了我的清梦。

“醒了?”她端着早餐走了进来。

“我昨晚明明锁了门,你难不成是飘进来的?”我顶着鸡窝头睡眼惺忪地望着她。

她又好气又好笑地瞪了我一眼,“你还是先把衣服穿上吧,非礼勿视。”

我拿起昨晚的T恤准备套上,却被汗臭味熏得有点恶心,随意一丢。

“给我吧。”她捡起我的衣服,准备下楼。

“你这客栈,难不成只有我一个客人?”我又猝不及防地丢给她一句话。

这一次她没有停下回答。

我有些愕然,呆坐片刻后起床从包里翻出了一件干净的衣服套上,转眼瞥到了昨晚随意搁置在桌台上的相机,依稀记起睡前好像稀里糊涂地拍了张照片,便打开翻看,但让我摸不着头脑的是,内存卡里空空如也,干净得令人咂舌。

回想起早上的那一幕,我隐约嗅到了一丝不寻常之气。

桌上的早餐早已凉透,我勉强咽下两个馒头,那碗粥没有碰。

我将相机抱在怀里,披了件牛仔外套便下了阁楼。院子依旧与昨日来时一样冷清,中间却多了几个硕大的木架子,晾了些床单被套等俗物,白得有些晃人眼睛。我突觉与这里格格不入,像被一双似有若无的手扼住了喉咙,这双手很聪明,懂得给我留空隙,但一旦临近终了猛然收缩,我便连挣扎片刻的机会都没有。

“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一个身影走了过来。

我从恍惚中清醒,望向她。她也是一身白色长衫,利落干净。

“你是这客栈的店员?”

“是啊,方才见你在这站了许久,可是有什么事需要帮忙?”

我有些局促得笑笑,“没什么事,早上这儿的老板将我的脏衣服拿去了,觉得有些过意不去想拿回来,下楼却寻不到她。”

她笑得越发明亮,“我都替你洗好了,正准备晾上呢。”

“那真是麻烦你了。”说着我环顾四周一圈,却依旧没有找到她的身影。

“你在找荆姐?”

“荆……荆姐?”

“就是这客栈的老板啊。”

我略带羞赧地挠挠脑袋,“你知道她去哪了吗?”

“这个嘛……”这丫头鬼精鬼精地朝我眨了眨眼,“她早上走时说了,让你自己去寻。”说罢也不再理我,径自晾衣服去了。

我有些好笑,这丫头敢情把我当成她老板的追求者了吗,竟然还颇为自信?

我到底是哪里暴露了。

冲她点点头算是示意,我踏出客栈,往镇子上去了。

早上的洱海静得像久睡未醒的暮年,晨跑者的脚步声,和孩子的喘息,都叫不醒这个装睡的镇子。我租了辆自行车,一路漫无目的地骑着闲逛,见到喜欢的店便进去走马观花地瞧上两眼,胡乱留下几张照片,一上午的时间便消磨掉了。

午日的阳光尽显毒辣,令我总有片刻晕眩。汗液垂挂在我的睫毛上,像将落未落的秋雨,眼睛有些刺痛。半梦半醒间,我望见了一家店。

直觉驱使我骑了过去,在下车的一刻却忽然昏沉。

我似乎跌进了一个怀抱,温暖得令我不想睁眼。这怀抱有洱海的味道,肆意张阔,却又涓涓细腻。

“来这逛镇子的人,能逛中暑的你还是头一个。”是她的声音。

我不想从那美梦中醒过来,却接过了她递来的一杯水。

“有劳荆姐了。”我猛灌了一大口。

“噗嗤,”她头一次笑得这么明媚。“你见过小桥了吧,只有那个小丫头会这么叫我。”

“听她说,”我放下水杯,定定地望着她,“你让我来寻你。”

猝然便是良久的沉默。

“住店一个月的话,身上钱够吗?”她抛下这么一句话。

“够。”

“噢。”她默然地点点头。拿过我喝完的杯子,准备再续。

我突然明白。

她俯下身子倒水时,睫毛微微闪动着,光影便从这里开始斑驳。是了,既然所有的时机都不遗余力地向我撞来,便不躲。

“缺人吗?”我怀着一腔孤勇开口。

她将一杯满满当当的水递给我,不语。我接过放在桌上,“把手摊开。”

“嗯?”她像是没听清。

我唐突地捉住她局促不安的,白皙,修长的手,慢慢将她每一根手指抚开,在手掌上落下了两个字。

“很高兴认识你,”我从自己那抑制不住的浓浓笑意中挣扎出来,“介意这个店里多一个帮工吗。”

而后尘埃落定,这样看来,最美不过尘埃落定。

她笑起来的样子像洱海起风时的细微波澜,一层一层地,惊不了岸边的飞鸽,却惊艳我。

我站起身来,离得跟她更近了些。

她反复摩挲着被我握过的手,“欢迎你,丘樊。”声音低得有些沙哑。

“姑娘芳名?”

“阿荆。”

我忽然抱住她,把头深深埋进她的颈窝。

即使我明了她身上有些什么,因为就在刚刚晕眩的那一刻,我忽然记起了那晚的快门声,和留在相机里的那道白影。我情愿把所有疑问烂在肚子里,她回抱我很紧很紧,手腕上的镯子硌着我的背,莫名安心。

这是张网。

我快要被捉住了,丛林里荆棘丛生,猎人穷追不舍。

我是那只狐狸,却向猎人跑去。

良久,我的心跳终于趋于平静。她只随意抚琴,不巧我入戏。

“为什么是我?”她的声音闷在我的胸膛上。

“望见你的第一眼,”我将她往后推了推,双手放在她的肩上。“故事便开始。”

她不再言语,用食指在我心脏处轻轻一点。

“好了,老板,身为你的新伙计,我需要干点什么呢?”

“养精蓄锐即可。”她冲我眨眨眼。

这句话的意思,后来她来取我心头血时,我才明了。

像是一个被精心饲养了很久的猎物,即便猎人对你有了几分情,你也终究是猎物。开膛破肚并不为过。

“你放在柜子顶格的那些匣子,我能看看么?”

她顺着我手指的方向望去。摆头的幅度很小,细不可闻。我又一次赌对了。

“当然。”她恢复了以往从容淡雅的神态。

我踏在方凳上,摇摇欲坠。

匣子上有一层薄灰,看来买主久未登门。

她冲我点头示意,我揭开了盖子。

我以为我看见了一摊血。却是只乌血藤镯子,鲜艳欲滴。

这便是我的结局。

店铺外面渐渐有了四处游逛的行人,不多时,一位老者径直走了进来。我起身相迎,他却饶有兴趣地打量了我良久。

“阿巫来了?”她从内堂里迈着碎步子出来,熟练地煮水沏茶,我被晾在一旁,有些无趣。

“这位是?”老者将目光落在我身上,他眼眶已凹陷的很深,浑浊不堪的眸子只剩两三分亮。

“是我刚招的帮工,还不懂礼数,若是怠慢了阿巫请见谅。”她没抬头,将沏好的茶递了出去。

“噢?你竟也会招帮工?”老者将茶杯向上一抬,滚烫的茶水洒在她的手背,猩红一片。

我倏地将茶杯夺了来一饮而尽,重重敲在桌上。“在下丘樊,不知阁下哪位?”

“年轻人,”他玩笑一般的戏谑眼神令我嫌恶,“别太浮躁。”

她的视线终于定格在我剧烈起伏的胸膛上,于是牵牵我的衣袖,“我与阿巫有事要谈,可否……”

“后山见。”我撂下三个字便走,不及她回答。

其实我有什么资格生气呢?我只是个再普通不过的行客。

洱海十余镇子,我独来此。双廊上百家客栈,我偏偏进了那一间。

我想起了我的相机。那个诡谲的深夜,她的秘密险些沉寂。

后山夜早至。

我被凛冽山风刺得昏沉。坡下灯火星点,我竟也能描出她的样子。

“赌气也要顾好自己。”她不知何时而至,替我披上外套。

“你来啦。”我努力睁眼,眼皮却不听使唤。

她的手覆上我额头,我的体温便蕴在了她紧闭的指缝中。

“你的手好凉,冷的话多摸一会,可以暖手噢。”我痴痴地冲她笑。

“我们回家。”她有些费力地搀起我,我的右手揽过她的肩膀。周遭重影向我袭来,我从她微亮的眸子里,看见了我。

我们回家。

午夜,我醒了过来。

被子被她掖得严严实实,我略微一挣,没想到就扰了她。

“好些了么,”她将我额头上的帕子揭下来,“体虚就别逞强,哪里不舒服告诉我。”

我只深深望着她,并不答话。

“烧糊涂了?”她拿手来试我温度。我握住她的手就势一拉。

她轻得不可思议。

我将她环在臂弯里,她肩上的我的外套就滑落在地。

“头疼。”我故意有气无力地吐出两个字。

她微微支起上半身,替我按揉太阳穴。她的食指微凉,许是夜深受了寒的缘故。我就这么定定地直视着她,起初她有些闪躲,不肯将飘忽的目光落下来。后来房内的温度便慢慢升高,她的眼神终于跋山涉水朝我而来。

我的定力在某一个微小的对视中被彻底击溃。

夜深人静了呢。我从被窝里伸出有些发烫的手,轻轻捧住她的脸,她手上的动作径直停了下来。当她的脸与我近在咫尺时,我一个偏头便吻了上去。该怎么形容呢,那一刻我的心脏骤停,本该立即死去的我因为她的吻又苟延残喘活了下来。起初我吻的并不深,她的唇也仿佛似有若无地勾着我一般。后来她开始一点一点地回应我时,我们便开始纠缠。

我快要忘记自己是谁和来这的目的了。

未完待续嘿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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