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5-10-02第二章 命运的价格

收到大学通知书的那一刻,对每个学子而言都是最幸福的时刻,我也不例外。然而,这份喜悦很快就被焦虑和悲痛所取代:每年一万多的学费该如何筹措?此时,小哥依旧杳无音信。妈妈急得团团转,四处求人帮忙。老村支书再次伸出援手,联系农村信用社的人,成功帮我们贷款了3000元。听到这个消息,我欣喜若狂。妈妈急忙带着我前往镇上信用社办理手续。我们下山走了整整一个小时,到达公路时已是上午10点多。这里每天早上7:30有一趟去县城的车经过。农村家家户户都有摩托车往来镇里,而我们家一直在为温饱奔波,摩托车更是奢望。

就在这时,一辆摩托车停在我们面前,仔细一看,骑车的是我小学同学。因我辍学一年,他比我高一级。他初二辍学去打工,至今已有5年未见。他询问我们的去向,并主动提出送我们去镇里。于是,我和妈妈搭上了他的车,途中还互留了电话号码。

后来,通过聊天,他得知我们目前的困境:距离大学报到仅剩一个多月,而我们只筹到了3000元。他家人表示愿意资助我读大学,但条件是与他结婚。

2007年9月,大一去学校报到,他妈妈给了我一张9800元的存折。在那个年代,1万元是一笔巨款,我深感恩情。大学期间,我每年回两次家,每次回来都会在他们家帮忙干农活,以报答他们的资助之恩。收稻谷时,我肩挑一担担稻谷,村里人都夸我能干,却不知我肩膀早已肿痛不堪,只是我不愿向人诉苦,只想努力干活回报恩情。若在自家,我或许会向妈妈撒娇偷懒,而妈妈也会纵容我。

2008年7月暑假回家,他妈妈每天念叨,村里人都在说我读完书就会离开,称我为“白眼狼”,还说我已到适婚年龄,暑假就应完婚,以堵住悠悠之口。那天早上,我们早早起床,赶往县城。晚上回家时,他拿出结婚证给他妈妈看,尽管她不识字,却笑得合不拢嘴。而我内心的苦涩无人知晓,电视里的婚礼有婚纱、有礼炮,而我却偷偷摸摸地结婚了,没有任何仪式。第二天,我照常去地里割猪草、干农活。

每个学期开学,他父母都会给我1500元作为生活费。作为美术生,我需要购买绘画材料,偶尔还需添置衣物。在大学期间,在校勤工俭学,一年能挣2500元。我努力做各种兼职,大一时,我在校门口的快餐店送饭到女生宿舍,饭店到宿舍的距离超过1公里,大中午一趟趟来回跑,宿舍都是楼梯,不断上下,只为每趟2元的报酬。遇到五一、十一长假,我会和舍友一起去发宣传单,50元一天的工资已是最好的轻松工作。

大二开始,我们的课程以上午电脑专业设计为主,下午偶尔有马哲课。我找了一份幼儿园美术老师的工作,每天下午去教大班孩子画画,月工资500元。这样既能兼顾学业,又不耽误工作。日子就这样持续了一段时间,直到有一天,妈妈打来电话,说肚子痛得厉害,被救护车送往医院,诊断为肾结石。妈妈没钱,我也身无分文。我打电话给在医院工作的表哥,请他帮忙担保缓交费用,表哥答应了。妈妈手术后顺利出院。十多天后,我下课时,表哥来电说医院财务催促结算住院费,今天必须交齐。无奈之际,舍友借了我1000元,替妈妈交了住院费。

大二下学期,按照课程要求,每个同学必须去写生,费用约1500元。我不好意思再向他家开口,而他们刚为我配了一台4000多元的台式电脑。我本打算放弃,但专业老师说这是必修课,不去就拿不到毕业证。我鼓起勇气告诉他爸爸,他爸爸转了1500元给我,我和同学们一起去了山西写生。在平遥古城的一天晚上,他突然打电话质问我:“谁让你去写生的?没钱就不要去了!”语气恶劣,我忍不住哭了。后来才得知,他因在家打牌不干活,与他爸爸闹翻,他爸爸责怪他不去挣钱,反而让我花家里的钱。

回到学校后,学校催促未交学费的学生尽快缴费。我的学费一直未交,只有大一开学时他妈妈给的9800元。面对此境,我找到辅导员,请求办理休学,因无力缴纳学费。辅导员了解情况后,与学校领导沟通,允许我毕业前交齐学费,让我安心读书。

2009年寒假在家,我突然腹痛难忍,匆匆赶到镇医院,医生怀疑是宫外孕,建议去市里大医院。他身上只有1000多元,担心去市里费用高昂,询问医生是否可以不治。医生让我进手术室,尝试用最小设备盲刮,未能成功,必须去市里医院。第二天,我们前往市里,一路上他沉默不语,似在责怪我。手术排到第二天,我们在菜市场附近找了便宜的宾馆住下。早上经过卖狗肉区,他一直盯着一只狗,我叫了几次他才离开。手术时,我因麻药未醒,医生找不到家属,将我安置在休息室。清醒时已在电梯里,他拍着我的脸说:“快点清醒,要回家了。”到医院一楼,他匆匆去找东西,说是手术时买了一只狗,放在这里不见了,开始责怪我。我莫名其妙,在手术室怎么怪我?我们大吵一架。回老家的路上,我们一句话不说,我提着药,他坐在大巴前面,我坐在后面。想着自己的遭遇,一路上悲痛欲绝。

过完年回到学校,是最快乐的时光,可以远离那些人和事,学校才是我真实的生活。我继续上午上专业课,下午去幼儿园教画画。大四实习期间,我去了深圳,他在磨具工厂,我在涂料工厂找到设计排版工作。晚上回到出租屋,一天晚上,他光着膀子与初恋视频,电脑对着我的床,我催促几次无果,起身拔掉视频,他一拳打在我手臂上,手臂肿了。第二天,我搬到工厂宿舍住。一个月后,我发现自己怀孕了,打电话给他不接,告诉他妈妈,他妈妈让我回去做手术。回到老家,他父母又劝我生下孩子,说现在刚好不用去学校。我在村里呆了8个月,才从邻居口中得知,他家怕我毕业后离开,让我生下孩子绑定我。

2011年,我顺利生下女儿。我妈妈说结婚时偷偷摸摸,现在生了孩子要办酒席。我跟他妈妈说,她回复:“要办酒,你们自己想办法借钱,猪养了一头,钱都给你读书用了,彩礼就算给你读书了。”月子里,我对着婴儿一直哭,不知自己走的什么路,稀里糊涂生下孩子,绑定了我的一生。

生完孩子第27天,我回学校论文答辩,答辩和毕业展顺利完成。同学们陆续拿到毕业证,而我的毕业证因欠3.8元学费被扣。我打电话给他们家,他们让我找他小姨夫借2万元,承诺尽快还钱,剩下的1.8万元用办酒席的份子钱凑。他小姨夫非常好,四处凑齐2万元借给我。同学们陆续离开宿舍,我因凑学费耽搁了。交完学费,我立刻去学校拿毕业证,终于顺利毕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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