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的未央宫没有了之前的热闹和喧哗,这一切让我感觉到是个圈套。等我明白过来的时候,身旁站着的是以皇后为首的御林军。
随着未央宫一阵凄惨的声音,我韩信倒下了,在即将离开这个世界的时候。我想起我这辈子的经历,真的是让人难以诉说呀,回忆起来,我只想说,这辈子我值了。
在吕后没有派人召见我的时候,我就听说刘邦平叛打了胜仗。萧何还专门让自己家的门吏通知我去皇宫祝贺。可这也太巧了,正好皇后也派人叫我去祝贺皇帝平叛归来。外面传得沸沸扬扬,说我韩信要谋反。虽然之前的小弟陈豨一直在劝说我谋反,可是我不能这样。在我的心中,皇帝不仅是我的上级,更是他让我有实现自己理想的机会。萧何大人虽然举荐了我,可慧眼识珠的人是刘邦,是这个大汉帝国的皇帝呀。我这人就一点好处,知恩图报,我也是有恩必报。
我一个从小吃穿都得不到满足的一个失意贵族子弟,空有一身才艺和抱负。想起十五年前,被街上的流氓欺负的从裤裆里钻过去,当时我就像一剑杀了这狗日的,可想想我的理想呢,我的抱负呢,难道要给这个无赖去偿命,还是算了吧,暂时认命吧。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从那个时候起,我得立志在这世道闯出自己的名号,要不然这满腹才华,根本没有实践的机会呀。虽然那个时候我吃不饱饭,但还是要去生活的,索性就去钓鱼吧。可我都没有吃的,难不成给鱼儿喂土嘛。可怜的从上午到下午,一条鱼也没钓到。饥肠辘辘的时候,看到一个路过的大娘,就赶紧喊“给我点饭吃”。这时候,大娘拿着饭团给我,我狼吞虎咽地吃下去。走的时候还给大娘说了很多好听的话,大娘直接骂了我,说我这个人就知道说好听的,怎么这么大年龄还没东西吃。我一想也是呀,惭愧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刚好看到项梁将军的部队在招兵买马,索性不如去投军吧。反正这些年我总是研究带兵打仗,得找个机会去实践吧。于是拿着我那把生锈的破剑,去投军了,走在路上,路人看着我这个大个子拿把破剑就只管笑。我也觉得有点想笑自己,唱着歌“曾梦想仗剑走天涯,看一看世界的繁华,如今只能去战场上决斗了”。到了项梁将军的军营,一片乌烟瘴气。根本和自己想象的不一样。一开始我总喜欢给将军提意见,总是被将军敷衍了事打发我。不过这也有好处,将军让我去后厨帮忙,看着那些锅锅灶灶,搞得我很心烦。
终于有一次,我明显地看到了章邯是在诱敌深入,可项梁将军没有发现,还是用老办法对付。我想办法接近将军,给将军讲了我的看法,却换来将军不屑一顾的四个字“书生之见”。我第一次觉得人生这么灰暗。果不其然,章邯把我们打败了,并且项梁将军死在了前线。
在项梁将军死后,项羽将军接管了大营,我的身高虽然很高,但是从士气和精神上比起项羽来真的是差好远。那种气势之雄壮,这辈子除了他我再也没见过第二个人。他让我做执戟郎中,啥叫执戟郎中呀,就是我们几个个子比较高的人在项羽将军营帐门口当保安兼职门卫。
在项羽将军门口当了两年执戟郎中,我和钟离昧的关系越来越好。这就是个傻小子,一个只认项羽的傻小子。通过钟离昧的引荐,我经常把我对于战争的想法给项羽将军说,可我发现他根本不听。可他不听我的,竟然最后就打赢了,这让我不得不怀疑自己。在他这里我实在是找不到用武之地,总不能当个保安当一辈子吧。
刚好听到刘邦那里招人,就去那里看看。听说很多鸡鸣狗盗之徒都能被他重用,我这从小在街上混得也不差啥呀。说不定他真的就能重用我。到了汉军营帐中,我好久都没有见到汉王刘邦,谁让我是跳槽过来的呢。
可我的心中似有团团烈火燃烧,我韩信为啥就不能出人头地,我不服。陈胜前辈曾经说过“王侯将相宁有种乎”,难怪什么牛鬼蛇神都想着称王。待了一两年,实在是无聊至极,就在汉王刘邦领着大家退到汉中的时候,我实在是忍不了了。干脆继续跑吧,看来这上天终究是辜负了我。没想到,我遇到了一个可以改变我一生的人,也是我这辈子唯一引以为知己的人,就是萧何萧大人。
和他畅谈了一番,我决定待在这继续干吧,在哪里不得拼命呢。就这样跟着刘邦吧,果不其然,我一步步实现了自己的理想。我当上了大将军,明修栈道,暗度陈仓,打败章邯,控制三秦之地。而后和汉王分兵,我俘获魏豹,破赵灭代。降燕攻齐,垓下彻底灭掉了项羽,灭掉这个我一生中唯一一个在战场中受到敬重的人。
远离战场的我也过了几年安生日子,我提拔了当日羞辱我的流氓,我报答了当日给我饭吃的大娘,我也娶了在家乡日夜期盼的姑娘。我做了我韩信觉得应该做的事,我现在什么都有了。可从那日起,我的心头像是悬了一把刀。那是我第一次被污蔑谋反,天可怜见,我韩信要是谋反,怎么会替刘邦灭掉项羽呢。可这一切,我不知道刘邦知道不知道。这个人太可怕了,这天下的英雄人物一个个都被他收拾了。我不想就这样去死,可我现在也明白,除了我死可以让他心安,其他的都不能。
我清楚地记得我曾经杀了多少人,我记得我曾经让多少人无家可归。虽说杀戮是这个乱世生存的不二法则,可我内心一直是个脆弱的人。战胜了那么多对手,我唯一不敢正面直视的就是项羽将军。其实他早已经称王了,可在我心中他就是个将军。他和我应该成为知己的,我们都是性情中人,天真地以为天下太平就能过上安定的日子了。可他等不到这一天,我等到了这一天却不知能安定的日子能过多久。
想起夕阳下金戈铁马的刀剑声,我应该死在战场,我不应该被污蔑,我韩信是钢铁汉子,我谁也不怕。想到这里,我不由得,眼角有了一滴泪。是呀,我该死,我让那么多士兵都当了炮灰。
我曾经以为我会败给项羽,没想到最后他四面楚歌,死在了我布置的阵法中。我也以为刘邦不会杀了我,没想到,我一直以来引以为知己的萧何诓骗了我,让我死在皇后吕雉手里,可这和刘邦亲自杀了我有啥分别。
在我临死之前,我看到了年少时的自己。那时候我孤苦伶仃,可现在我依旧孤苦伶仃,这未央宫的地面怎么会这么冰。
想到这里,我勉强爬起来,可能这时代更适合卑鄙无耻之人吧。卑鄙是卑鄙者的通行证,高尚是高尚者的墓志铭。我死,小人们会永远留在历史的耻辱柱上。
哈哈哈哈哈哈,我一口老血喷出,喷在宫内的柱子上。这青砖似乎有了温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