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避免老婆找麻烦，曹吴能让儿子躲在厨房先把饭吃完才出去。没料十三娘闻到鸡蛋的香味，突然从客厅跑了过来。
她一边走向厨房，一边问：“谁把我的鸡蛋炒了？”
“你后妈来了，你快躲躲。”曹吴能害怕老婆借机闹事，赶紧让儿子从后门溜了。
走进厨房没看见鸡蛋的影子，十三娘问他：“曹阳呢？”
“出去了。”曹吴能答。
“你把我的月子鸡蛋炒了？”
“我没动鸡蛋。”
十三娘绕着厨房找了一下，没发现蛋壳，又问：“我明明闻到了鸡蛋的香味，怎么没看见鸡蛋壳呢？”
其实，曹吴能把蛋壳扔进灶里烧了。但他说：“我没炒鸡蛋，你闻到的香味一定是从隔壁传过来的。”
于是，她忙跑去隔壁万大妈家求证，没想刚走出门口就看见曹阳躲在柴垛里大口大口地吃蛋。
她气得大叫：“谁让你躲在这里偷吃的？”
“我爸爸。”孩子哆嗦着说。
“你出来。“她朝孩子喝道。
于是，曹阳心惊胆战地从柴垛里钻了出来。
“把碗给我。”她命令道。
孩子战战兢兢地把碗递上去，然后站在一边等她发落。一看里面没蛋影，她问孩子：“你把鸡蛋吃完了？”
孩子不敢撒谎，于是点了点头。
“谁让你吃弟弟的鸡蛋？”她怒问。
“我弟弟？”孩子一脸惊讶。
“那蛋是我留给你弟弟的，谁让你偷吃了？”
“我弟弟在哪儿？”
“你弟弟在这里。”她指着自己的肚子，说。
“我有弟弟了？”
“当然了。”
十三娘身体肥胖，大肚囊明显。莫说孩子，就算成年人也没法分辨她是真怀孕还是假怀孕。她这么一指，曹阳便信以为真了，忙跑回去问曹吴能是不是要给他生个弟弟。
“谁跟你说我要给你生弟弟？”曹吴能问。
“我后妈说的。”
“她什么时候跟你说的？”
“刚才。”
“乱弹琴。”
就在这时，十三娘拿着碗进来了。
“千真万确的事。”她吓唬孩子，说，“你马上就要下线了。”
“我下什么线？”曹阳听不懂。
“你弟弟出生以后，你就要去别人家了。”
“我为什么要去别人家？”
“你爸养不活两个孩子，所以我们要把你送给别人。”
“我不去。”
“到时由不得你不去。”
听了这说，曹阳气呼呼地跑了。
“你去哪儿？”曹吴能跟出去，问。
“我去外婆家。”他头也没回。
他外婆在隔壁省，坐汽车要一天才能到达。曹吴能赶紧上去拉住他，说现在没车去那边。
“我走路去。”他说。
“外婆家在千里之外，你要走到什么时候才能到？”
“无论走多久，总有一天能到达那里。”
“不行，你赶紧回去。”曹吴能把他拉往家里，说。
他挣扎着，道：“你们生了弟弟之后，迟早要赶我走。我早一点离开，不是更好吗？“
“谁说我要给你生弟弟？”
“我后妈不是说了吗？”
“那事八字还没一撇呢。”
曹吴能把他拉回屋子，让他把没吃完的饭吃完，然后赶紧写作业。但他没心情吃饭，也没心情写作业。坐着发了一会儿呆，他就去了爷爷奶奶那里。碰巧老两口正在吃饭，
奶奶问他：“你吃饭了没？”
“我刚吃了两口蛋炒饭，后妈就把我的碗端走了。”他可怜巴巴地说。
奶奶盛了一碗米饭给他，说：“你凑合着吃一点吧。”
“谢谢奶奶。”他接过饭碗，马上狼吞虎咽起来。
“你昨晚去哪儿了？“奶奶说，“你爸满村子找你。”
“我去找我妈妈了。”
“你去坟墓山了？”
“嗯。”
奶奶责怪道：“大晚上的，你一个人跑那么远干什么？”
“我想妈妈了。”
“那你也不能大半夜跑过去呀，万一恶狼把你叼走怎么办？”
“我不怕。”他无所畏惧地说。
“你不怕死，我们怕呀。“奶奶捉住他的手，说，“爷爷奶奶老了，也没什么盼头了。我们现在只盼你健健康康，平平安安。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跟你爷爷怎么活呢？”
“我死了，还有弟弟。”
“你弟弟在哪儿？”
“在我后妈肚子里。”
“她大肚子了？”奶奶抓紧他的手，问。
“是的。”
“谁说的？”
“她自己说的。”
奶奶不说话了。良久，她才说：“要是这样的话，你以后的日子就更难过了。”
“不用等以后了，他们马上要把我送人了。”
“谁说要把你送人？”一直没说话的爷爷停下来，问。
“我后妈说的。”
“她敢！”爷爷把筷子往饭桌上重重一拍，说，“我们还没死呢，她竟敢胡作非为？”
“就是。”奶奶附和说，“谁敢把我大孙子送人，我跟她拼了。”
看见爷爷奶奶给自己撑腰，他就没说什么了。爷爷趁机责怪奶奶太草率，说她没摸清十三娘的情况就把彩礼给出去。
“我怎么知道她是这样的人？”奶奶说，“他爸整天缠着我给彩礼，我能不答应吗？”
“付彩礼之前，你应该先调查清楚她的为人。”
“你不是也同意了吗？”
“我一个男的，怎么知道女人的事？”
“给彩礼前，我可是问过你的。”
“我以为你摸清楚情况了。”爷爷叹道，“早知她是这样的人，我们就不应该拿棺材本娶她过门。”
“人都过门了，你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奶奶说，“我们现在应该想办法保护孙子，别让她得逞了。”
一说起后妈，奶奶陷入了沉思。两年前，曹吴能从隔壁镇带回一个胖女人，跟老两口说要跟她结婚。
奶奶问他：“莲花（孩子亲妈）才死了一年，你就这么急着结婚？”
“曹阳还小，需要人照顾。”曹吴能说。
“她结过婚吗？”
“没结过。”
“未婚女人会心甘情愿当后妈？”
“是的。”
曹吴能在隔壁镇当搬运工的时候，不巧遇见了正提泥浆的十三娘。那时她正想找个男人依靠，刚好曹吴能死了老婆，所以两人一拍即合。
半年后，她跟曹吴能回家了。老母亲知道她没结过婚也没当过妈，心里感觉有点不靠谱。让儿子再仔细考虑一下，然后再做决定。但曹吴能心意已定，没考虑就拍板了。
老母亲说：“我和你爸老了，再也经不起折腾了。我们已经帮你娶了一个老婆，现在手上只有一点棺材本。你要是没看准人就草率结婚，以后出了差错可别怪我们。”
“我看好了，你放心吧。”
曹吴能这么急着跟十三娘结婚，不完全是因为儿子缺后妈照顾。最主要原因是他下半身有点焦急，每天晚上都为此辗转难眠。
孩子他妈死的时候，他才二十八岁，正是男人荷尔蒙的爆发期。老婆死了没一个月，他就有点坐不住。一到晚上，他就在床上滚来滚去睡不着觉。
有天晚上，他不小心滚到儿子，吓得孩子大叫连连。
“爸，你为什么还不睡觉？”儿子睁开眼睛，问他。
“我睡不着。”他叹息道。
“你为什么睡不着？”
“爸爸身体难受。”
“你身体哪里不舒服了？”儿子坐起来，问，“要不要我叫爷爷奶奶过来帮你把把脉？”
“不用，爸爸滚一会就好了。”
儿子一脸奇怪地盯着他。
“你快睡吧，别管爸爸。”他安抚儿子，说。
于是，孩子又睡了。没一会儿工夫，他又被曹吴能叫醒了。
他睁开眼睛问曹吴能：“爸，你叫什么呀？”
“我，”曹吴能犹豫一会，才说，“爸爸尿急，有点憋不住了。“
“那你快去尿尿呀，为什么一直憋着呢？”
“好的，我马上去尿。”他打着呵呵说。
反复几次之后，他就不敢跟儿子睡一张床了。几天以后，他找了借口把儿子抱去了另一张床上。
没遇到十三娘前，他每个晚上都在床上打滚。直到遇到她之后，他才从煎熬的深夜里挣脱出来。两人认识一个月后，他就把十三娘拽进工地的巷子里把事办了。
有了第一次肌肤之亲，他就没法再装正经了。每隔一两天，她就拽十三娘去一趟小巷子。前几次，十三娘没拒绝。
后来，她发现曹吴能那方面需求很大，不想再跟他这样偷偷摸摸办事。下蒙蒙雨那天，曹吴能又拉她去小巷子作乐。
她生气地甩给他，说：“我不去了。”
“你怎么了？”曹吴能问她。
“我每天跟你跑小巷子偷偷摸摸，像什么样？”
“那你想怎么样？”
“结婚后再睡。”
“好吧。”
为了尽快解决下半身问题，曹吴能只好把她带了回来。但一说结婚，两位老人都表示反对。老母亲认为十三娘不会真心待自己的大孙子，老父亲却嫌她太胖，影响身体健康。但曹吴能像是着了魔一样，坚持要跟她结婚。老人没办法，只好同意了。
掏彩礼那天，老母亲对他说：“我跟你爸省吃俭用这么多年，只攒下这点棺材本。你自己看着花，不够就自己想办法。”
他没地儿另想办法，而是拿着老父老母给的棺材本把十三娘娶进了家门。过门后的前半年，她碍着曹吴能的面子还能凑合着待孩子。
半年后，她对曹阳很不耐烦了。孩子第一次被打之后，跑去跟爷爷奶奶告状。奶奶带孙子回去要说法，但她眼睛一瞪就进了房间。
不久之后，曹阳连续遭到打骂。爷爷奶奶说了她几次，但她依然我行我素。打骂的次数多了，爷爷奶奶也管不着了，只好睁只眼闭只眼。
但他们没想到那女人除了打骂孩子之外，竟然还想把自己的大孙子拱手让人。知道此事之后，奶奶让爷爷赶紧想办法阻止。
爷爷说：“只要我还活着，她不敢把孩子送出去。”
“怎么办呢？”奶奶说，“万一她趁我们不在家偷偷把孩子带走呢？”
“我谅她不敢！”爷爷提高声音，说。
“就她那样的人，有什么不敢的？”
“你说怎么防备？”
奶奶想了一下，说：“为了以防万一，我们应该加紧防线。“
“怎么防？”
“我们应该找曹吴能问问情况。”
“行，那你叫他过来问问。”
于是，奶奶让大孙子把曹吴能叫过来开会。
曹阳问她：“我回去应该怎么对爸爸说呢？”
“你说爷爷奶奶身体不舒服，让他过来一趟。”
“好。”
孩子回去的时候，曹吴能正和十三娘吵嘴。曹阳不敢贸然进去，于是把耳朵贴在门上听了一下动静。一听，原来两人还是为鸡蛋的事争吵。
十三娘说：“那蛋是我留给自己坐月子吃的，你怎么能让他吃了？“
“昨天过中秋，他没吃饭。今晚我给他煎了两个荷包蛋，你还死死抓住不放？”
“你把蛋给他吃了，我以后坐月子吃什么？”
“孩子的事八字还没一撇，你就想着攒蛋做月子了？”
“谁说没有？”十三娘把大肚囊往他前面一挺，说，“说不定孩子已经在里面生根发芽了。”
“你怎么知道孩子在里面发芽了？”
“我们昨晚不是干那事了吗？”十三娘反问。
“我们以前没少干那事，他怎么没在里面发芽呢？”
十三娘不知道怎么辩解，脑子一转，然后说：“我们以前干那事都是你在上面，我在下面。昨晚是我在上面，你在下面。所以，这次十之八九会有孩子。”
“毫无根据。”曹吴能撇着嘴，说。
“怎么没根据？”十三娘说，“整个过程你都没用一点力，全程由我一个人主导。你的东西肯定在我肚子里落户了。”
“乱扯淡。”
“我一点都没乱扯，你的蝌蚪肯定钻进我的盆地扎根了。”
听到这儿，曹阳忍不住大笑一声。
“谁在外面偷听？”十三娘大吼一声。
曹阳吓了一跳，慌忙走了进去。
“原来是你在外面偷听。”十三娘一生气，就要去门后摸棍子。
“你干嘛？”曹吴能上前拦住她，问。
“他偷听大人说话，我要教训她一顿。”说着，她就要往曹阳身上甩棍子。
“我没偷听你们吵架。”曹阳大喊一声，然后躲到曹吴能身后，说，“我回来叫爸爸去爷爷奶奶家。”
曹吴能赶紧拉住他，问：“你叫我去爷爷奶奶那里干嘛？”
他按奶奶事先交代的话，对曹吴能说：“我爷爷奶奶身体不舒服，让你过去看看。”
“他们哪里不舒服了？”
“奶奶说身体难受。”
“好吧，我们过去看看。”
他拉起曹阳，然后朝十三娘招手，说：“你也过去看看吧。”
没等曹阳说爷爷奶奶没叫她去，她马上就说自己没空。
“家里没什么事，你怎么会没空呢？”曹吴能问。
她往电视机前一坐，说：“我要追电视剧，没时间过去。”
“你宁愿看电视，也不去看看我爸妈？“曹吴能有点窝火。
“他们不想看见我，我去了也没用。”
“你没去，怎么知道他们不想看见你？”
“不用过去，我也知道他们不想看见我。”
曹吴能还想说她两句，儿子却拽着他的衣服，低声说：“我爷爷奶奶没叫她过去，只叫你一人去。”
他这才带着儿子去了老人家里。
一进屋，他就问二老：“爸、妈，你们哪里不舒服了？”
老母亲指着门边的小木凳，对他说：“你坐下，我们有事问你。”
他心一惊，忙坐了下来。
“你是不是准备卖儿子？”老母亲问。
“没有呀。”曹吴能看了看她，问，“你从哪里听说我要卖儿子？”
“我大孙子说，你要把他送人？”
“乱说，我什么时候要把他送人了？”
曹阳赶紧站起来跟奶奶解释，道：“是我后妈说的，不是我爸爸说的。”
然后奶奶问曹吴能：“我大孙子说的可是真的？”
“说真不真，说假也不假？”
“什么话？”
“十三娘只是随口一说，并没采取行动。”曹吴能说，“没有采取行动的话，都不是真的。”
“那女人说得出，就做得到。”
“不可能。”
“你怎么知道不可能？”老母亲问他，“难道你是她肚子里的虫子？”
“家里有我，她不敢把曹阳送人。”
“不一定。”奶奶说，“我听说你们要给我大孙子生个弟弟，可有这回事？”
“假的。”曹吴能说，“我现在养三口人都困难，哪有能力再养一个孩子？”
“那我大孙子为什么说你们要给他生个弟弟？”
“她只是吓唬一下曹阳，你们不必当真。”
曹阳听到这里，又站起来说：“她不是吓唬我，是真的。”
“小孩别乱插嘴。”曹吴能阻止他，道。
“我没乱说，她的肚子老大了。”
“你后妈一向长得胖，肚子大很正常。”
老母接话说：“你们现在没钱，不要这么急着生孩子。等手上宽裕了，你们再生一个也不迟。到时候曹阳长大了，我们也就放心了。”
“我们现在肯定不生孩子。”曹吴能保证说。
“这样最好，否则我担心你们生孩子之后，我大孙子遭罪。”
“无论生不生孩子，我都不会让曹阳受罪。”
“那不一定。”老母说，“她是什么人，我们心里清楚得很。”
“行，我们不生孩子。等曹阳长大之后，我们再考虑。”
“行，那就这样吧。你回去跟她好好说说，千万别打我孙子的主意。你们要是敢背着我们把孩子送人，我们跟你们没完。”
“我干不出贩卖亲骨肉的事，你就别乱想了。”
曹吴能说完，然后问曹阳：“你跟我回去吗？”
“不回，今晚我在爷爷奶奶家睡。”
“那你留在这边，我回去了。”
刚走出门外，他就听见十三娘在对面大声叫着：“曹吴能，还不快滚回来喂猪？”
“来了、来了。”曹吴能一边向对面跑去，一边说，“你喊这么大声干什么？”
“你这么晚了还没喂猪，竟然还嫌我喊大声了？”
“行了，你别大声嚷嚷了。我马上回来。”
听见这话，奶奶对曹阳说：“你爸爸这么怕老婆，以后我们怎么指望他买棺材呢？”
“你们要棺材干什么？”曹阳天真地问。
“爷爷奶奶死后要入土，没有棺材怎么埋葬呢？”
“你们不会死的。”
“傻孩子，人哪有不会死的？”
“你们死了，我怎么办呢？”
奶奶叹息一声，说：“希望老天爷保佑我们多活几年，等你长大以后再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