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叔,你看!悬赏令上的人头又被人拿走了。”
“哦。”
“阿爸,悬赏令上的人头被人拿走了,这次才一周的时间吧?”
“哦。”
“先生,你看,人头……”
“哦,我知道。”
男孩是个孤儿,自幼被师父带上了山。他想,师父应该是个好人吧?虽然他的许多举动都让少年想不明白。
比如男孩不知道,师父为什么总带着他扮作不同的角色到坊市间游走。比如男孩不明白,师父为什么不给他取一个名字。比如男孩不明白,师父叫什么名字。又比如……
“师父,地面好热啊,我还要趴多久?”
“趴到你学会安静不动为止。”
“师父,屋里好冷。我们要一直在这里站着吗?”
“对,到你学会沉默为止。”
“师父,为什么我还要学女妆啊?胭脂香粉的味道真呛!”
“嗯,到你不问为什么为止再说。”
男孩自幼跟着师父学各种奇奇怪怪的东西,也渐渐成为了一个能够随遇而安的少年。师父告诉他,他们这行的,就是要不怒不喜,不怨不疑,无论外界如何变幻,你隐在一处便不能再做出任何反应,要把自己当成一块石头,一根木头,和自然万物融为一体。
“可是师父,”少年烦闷地说,“我不想做这个行当,我想做一个刺客,一个像悬赏令上那样的,杰出的刺客。”
师父笑了,揉着少年的头说“这个世界上没有杰出的刺客。”
“刺客这个行当,不能抱着活命的心,更不要说成名的心。若是一个刺客得了‘杰出’的名号,那他的刺客生涯大约也要结束了。”师父认真地注视着少年的眼睛,严肃的说。
“别想着做一个杰出的刺客,你只要听师父的话,认真练功就对了。”
“哦。”少年失落地说。然后再一次顶起了头顶的水盆。
又过了十年,少年终于成了一个青年,一个沉默内敛,泰山压顶而巍然不动的青年。他一如既往地做着各种莫名其妙的训练,但现在,他训练的重点早已变成了“一剑”和“影步”。
他也疑惑过,师父的武功为什么名字都如此随意,但是他早已不再问了,因为他习惯了这样的生活。
师父跟他说,这世间太多东西都是不需要名字的,名字是拖累,存在是累赘,只有扔掉名字,忘记存在,才有成功的可能。师父还说,只有必死,才有生机,无名是最实用的名字。
这一天,师父把青年叫到了屋里。“小子”,师父唤他,“接着。”师父扔给了他一张令牌。青年看了看这张令牌,这个图腾他已经看了十五年,却都只是一晃而过,他对那个神秘的组织好奇了十五年,师父却总是让他不要在意,没错,那就是悬赏令上的图腾。
“师父?”青年抬起头,依旧没有什么表情,他也早已习惯了没有表情,即使他的心里多少泛起了波澜。“您是无名?”
师父摇了摇头,笑着说“是,也不是,从今天起,你就是无名。”
青年的眼睛牢牢地盯着师父,似乎在确认他话语的真假。
“怎么,难道你还有别的名字?”师父微微地笑着,问。
“所以师父一直是悬赏令的刺客,也早就计划让我接您的班?”青年不由地发问。
“不,我从不认为你会接我的班。”师父平静的说。
“我一直和你说,刺客不应该有身份,不应该有存在,自然也无所谓延续。你只是一个无名刺客而已,我也只是一个无名刺客而已,其他的都不重要。”
青年人看着师父,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罢了,从今天起,你就自己去坊市接任务吧,记得回来以后要分析任务对象,制定计划,我再看你一阵子。”师父叹了口气,说“也许很快你就懂了。记得,隐入人群,不要有存在感。”
青年人点点头,模模糊糊地走了出去。
十年又复十年,坊市上,一个幼童的身边跟着一位老人。
“爷爷,你看!悬赏令上……”
老人笑着摸了摸孩子的头,点头应道“我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