捕蛇者黄戈(小说 后传)

目录

第一回 看牙医黄戈偶遇老镇长

第二回 寻良方女人求教黄老板

第三回 改门道黄戈入伙中餐馆

第四回 回故乡黄戈又见老镇长

第五回 当经理黄戈入职养蛇场

第六回 求解释黄戈夜访老镇长

第七回 过干瘾黄戈抽空再捕蛇

第八回 遇大事各方皆寻老镇长

第九回 赶夜路黄戈不幸遇双蛇

第十回 得生还黄戈恰逢崔老头

第末回 谝闲话群众纷纷议黄戈


第一回 看牙医黄戈偶遇老镇长

话说,老镇长年前因为“送蛇酒”出了事,这事也算不了啥事,人们很快就淡忘了不再议论,毕竟他又不是什么重要人物。况且而今大家都很忙,中青年忙着上班养家,老年人忙着跳舞打牌,更多的人忙着耍手机。镇上有些游手好闲的人也装着很忙,碰见熟人问“最近做啥子?”他们就赶紧掏出手机假装接电话,说“这些天业务多得很搞不赢”。

心里偶尔不安的只有捕蛇者黄戈,他总觉得有愧于老镇长。他爹安慰说“也不怪你,那蛇酒你本来是送给他的”,黄戈说“我不送给他他就不得往上送,也就不得出事情了”,他爹继续开导说“好大个烟锅巴踩不息嘛,人家虽然没有掌权了,还是照样拿工资听说还调了一级”。他爹又看着几公里外的大山说“看远些,他早点退下来早稳当……”。

有天黄戈进城去大医院看牙医,他刚进门诊大厅就偶遇老镇长,想避开又来不及了,只好迎上去打招呼“老领导好!”。老镇长被一个女人挽着手,他冷冷地答道“我就是不好,来看医生”,又疑惑地问“你是畜牧局的小方?”旁边的女人笑说“他是小黄嘛,你原来那个镇上的黄老板,拉干黄鳝的”,老镇长又小声问“黄老板哦?……”

黄戈发现老镇长神情有点呆滞,看上去莽戳戳的。他捂着疼痛的半边脸说“我牙齿痛了十多天来城头看看”,老镇长居然说“牙齿痛好呀”。旁边的女人拉着他急着走,说“他陪我来看医生,妇科,肚子疼”。

黄戈看完牙医走出诊室门的时候,恰好又遇到老镇长两个从另外的诊室出来。那女人微笑着向他点点头,黄戈又招呼说“老镇长好”。老镇长又问“你是防洪办的小张?长胖了”,女人急忙拉着他往前走,又回头笑道“我们取药去了”。

黄戈楞在那里几分钟才缓过神来。他走过去看看老镇长他们刚看过病的诊室,牌子上写着“非一般人研究科”,而不是女人之前说看肚子疼的“妇科”。他想当干部的硬是和“一般人”不同,看病都有专门的特殊科室?可能不是这个意思吧?这时有护士推门出来喊“下一个”,他本来想问问但又不好开口就扭头走开了。


他边走边回头看边闷着脑壳想,这才好久老镇长就认不得我了?又不像是装起的?难道他得了什么疑难杂症,不是个正常的普通的“一般人”了?

(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道来)


第二回 寻良方女人求教黄老板

又过了两个多月,这天黄戈接到一个女人的来电,对方开口就说“黄老板你好啊,最近在忙什么呢?我是……”原来是她。那夜喝啤酒吃烧烤和那天医院偶遇的那个女的,都是同一个人——老镇长的夫人。

她很客气地说“专门求教黄老板”,这让黄戈感动不已。她告诉黄戈说老镇长“病了好久了,虽然不严重但是不好治疗,根本没办法正常上班和生活”。

上次因为“送蛇酒出事情”后,老镇长就一直赋闲在家,渐渐地变得郁郁寡欢,有时候还莫名其妙发脾气,记忆差睡眠不足饭也吃不下去,连过去的熟人都容易认错。最恼火的是,但凡看见听见与“蛇”有关的事情,都会让他惊恐不已,比如看见卖蛇的画蛇的听见有关蛇的新闻甚至某某人属“蛇”相等等。

一句话,老镇长变成“非一般人”了。

夫人带着老镇长四处求医问药,都没有明显好转,就去北京的专科医院看。听清楚得病的来龙去脉后,医生说“解铃还须系铃人,用暴露疗法容易治好”,医生让他多接触蛇不要怕不要放弃很快就有效果。

她说“我想来想去,系铃人就是你黄老板呀,所以打算让他跟着你学抓蛇,多接触多面对忌讳的东西”,她强调说“医生也同意这样做,人家可是全国数一数二的专家”。

她最后小心翼翼地问“怎么样?”黄戈答道“这恐怕……让我考虑考虑再回复你,嫂子”。

黄戈接完电话感觉左右为难,又想帮老镇长治病又不好答应收他为徒弟“捕蛇”,如果他跟着自己到处跑,镇上的广大群众和十里八乡的老百姓怎么看?还有他曾经批评过的人比如林业站的老贺那些怎么看?

(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道来)


第三回 改门道黄戈入伙中餐馆

黄戈思来想去拿不定主意,只好再次请教他爹。他爹说“堂堂国家干部跟你学拉干黄鳝?这岂不是天大的笑话!”。黄戈又问“我怎么答复老镇长呢?”他爹说“简单,不回也不接电话就是了,又不求他怕他”。

正值新闻联播时间,他爹见电视上在播“特朗普大规模裁员”,又说“我们中国人多的是,退下来就好好休息养病嘛,医生也尽出馊主意,国家干部下乡来拉干黄鳝?!这会让美国那个老头看笑话的”。

黄戈觉得很有道理就照他爹说的办,不过老镇长夫人那边再也没有来过电话。

他爹趁机劝他学邓山景“改门道”另外找事情做,黄戈自己也心生退意。

和十多年前相比,山村目前的情况尤其是生态环境已经大不一样了。捕蛇越来越困难和危险,山上的野生动物尤其是凶猛的野猪越来越多。山下住的人越来越少,人少食物少老鼠就少,爱吃老鼠的蛇就很少下山了。加之这些年林业站管得越来越严。捕蛇越来越困难了。

最重要的是,捕蛇有丧命的危险,虽然毒蛇很少蛇药也随时带在身上。他爹告诫说“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再不收手的话你娃恐怕会被毒蛇咬死!”

黄戈想改门道重新学做啥子呢?他给邓山景打电话求主意,邓说“这年头实体生意不好做,干脆你过来我们一起卖山货嘛?”他爹嫌巴中太远又不同意,建议说“现在只有饭馆的生意好做,你到镇上去自己开个或者和别人合伙开怎么样?”

黄戈想起镇上多次吃饭那家中餐馆,就去找大胸脯老板娘商量,对方爽快答应下来。黄戈想的是这个老招牌店厨师手艺好生意兴隆,老板娘图的是他名气大客源广又会抓蛇。现在市场上越来越不好买蛇,偏偏有的人非要吃蛇不可。简单商量后,黄戈入股二十万每半年分利三七分成黄戈占三。

入伙中餐馆后,两个股东开头半年还和睦,后来渐渐地互相有了矛盾。有矛盾的原因不是因为生意不好或者是黄戈偷看老板娘的胸脯,而是因为她埋怨黄戈少于弄蛇回来了。

起初,听他爹的劝黄戈想不再捕蛇,但是耐不住兴趣驱使他还是经常上山下沟去练手,后来就慢慢减少了出业务的频次,经常坐在饭馆里陪客人喝酒吹牛,老板娘心里不安逸嘴上又不好说。

有天晚上,来个从广东回乡的客人非要吃干煸蛇店里又缺货,老板娘指着空空的玻璃柜气冲冲问黄戈“蛇!你的蛇呢?”有个就着花生米喝干二两的光头男人指着黄戈的裤裆,嬉皮笑脸地说“老板娘,他把蛇藏起来了,你过去抓嘛……”

久而久之互相之间隔阂越来越重。有次黄戈的朋友来照顾生意,客人埋怨玉米排骨汤“盐巴放多了非鸡er咸”,因为带了把子和老板娘的男人吵了一架。后来黄戈就对老板娘明说“不想抓蛇了”,之后就主动提出退了股散了伙。

(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道来)

第四回 回故乡黄戈又见老镇长

闲在家里没多久,黄戈就耐不住手痒痒又想进山去拉蛇,他爹拦住他威胁“你敢去我就去镇上举报你非法捕猎,我要大义灭亲”,黄戈只好回屋头继续耍手机。这些年,他爹老年病越来越严重,老人生怕独儿子万一被蛇咬死了,没人照顾自己。

一晃又两年过去,某天黄戈接到区号是外省的座机电话,他深感意外大吃一惊先惊后喜,居然是老镇长从福建南平打过来的。对方说“我现在山上养蛇场里面,手机信号不好,过几天就飞回来,准备商量你一起搞个事业,见面细谈吧……”。

七天后的周末下午,老镇长和黄戈在镇上一家茶馆见了面。老镇长满脸红光神采飞扬,黄戈想起那年医院偶遇他的面孔,满腹狐疑地看着他。老镇长看出黄戈的疑虑就说“小黄,说来话长,很长啊……”

原来,老镇长夫人的表哥多年来一直在福建山区养蛇场打工,为了用“暴露疗法”治病,他不惜辞职和夫人远走闽北山区,强迫自己接触心里害怕的蛇。先是在养蛇场打工,慢慢的不怕蛇了身体也恢复正常了。后来又帮老板搞管理跑业务,再后来就投资入股和别人共建了新的养蛇场,钱赚得不少。

尽管养蛇事业搞得顺风顺水,老镇长还是多次想回家乡发展,嘴上说是留恋故土的生活,内心深处还是想“还乡”来展示自己的“锦衣”,想给大家尤其是某些人看看自己的本事。前不久他突然接到家乡“乡村振兴办”张主任的电话让他喜出望外。张主任是他曾经的下级,代表政府盛情邀请热烈欢迎他回乡投资办厂。张主任对老领导说“我们现在有项目资金,你回来开办个养蛇场怎么样?地点由你选择。”

老镇长先假意推辞了一下又马上答应道“可以可以,我只有一个要求,企业要建在我曾经工作过的地方。”张主任应诺说“那是那是,那里多山多蛇,所有手续由我们负责办好,你尽管放心吧”。

老镇长把福建那边的企业交给夫人和老表管理后,就马上飞回四川来找黄戈,准备一起投身轰轰烈烈的“乡村振兴”项目。

(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道来)

第五回 当经理黄戈入职养蛇场

这天是周末,黄戈和老镇长喝着下午茶说了很多话。说到建养蛇场具体事宜的时候,黄戈说“我文化低只会捕蛇不会养蛇,帮不了什么忙只能打下手”,老镇长说“这你不用操心”。他指着窗口边那桌说“业务工作由老林两弟兄负责,他们养了十多年蛇了”,黄戈这才发现那边坐着两个皮肤黝黑操外地口音的中年茶客。

茶喝到傍晚,等来了从城里驱车赶来的张主任,五个人一起去吃夜饭。老镇长问起原来经常去那个中餐馆,黄戈觉得会尴尬就另外选了个汤锅店吃河鲜。路过那饭馆时,他们看见老板娘两口子亲自从门外往店里搬啤酒箱,还好他俩没有看见老镇长几个。

老镇长凑近黄戈感叹说“岁月不饶人啊,那两坨蛇小多了”,黄戈就想起几年前那天晚上老镇长酒后说的“大,好大两坨……蛇”。

有项目资金和政府支持,养蛇场不久就开建,地址选在山脚下河沟边的一大片荒地上,足有三个足球场那么大。八个月后就建成投产,开业那天热闹非凡,大车小车运来了三百多个干部和嘉宾。

主席台上,老镇长作为养蛇场经理和新镇长一左一右陪着正中间的大领导和张主任,付经理黄戈胸前别着红花在主席台下前排就坐。


开业仪式后,福建来的林氏兄弟带着大家参观场区,这里分有毒蛇区无毒蛇区急救区办公区宿舍区和科普馆“五区一馆”,蛇区玻璃柜里有各种花花绿绿的蛇。更神奇的是旁边那个黑而瘦的妇女,她用手指头指挥着两条黑白相间的大蛇互相缠绕,渐渐地合二为一像男女在交融样,奇哉怪哉,这让西南内地的老乡们大开眼界,领导干部和嘉宾们频频点头称赞。有人小声问“莫是请的马戏团来表演?”旁边有人赶快捂住他嘴不让他往下说话。

有个戴眼镜的男人凑近玻璃柜仔细看看后发问“这些都不是本地蛇吧?”经理老镇长回答说“都是福建那边山区运过来的,还有业务专家也是福建的”他指指林氏兄弟和戏蛇的小个子女人说。马上有人质问“本地的蛇种都没有吗?我们大巴山也是多蛇区呀?何况蛇是这里的特色产品?!”略显尴尬的老镇长看看黄戈赶快补充道“本地的也有,只是品种少点”

他指着人群中的黄戈说“他就是本地出名的捕蛇专家,我们的黄付经理黄戈先生”。黄戈低着头又抬起来答“是的是的”。

仪式和参观结束之后,留下少部分人在会议室座谈,几个部门负责人先后发言,高度评价养蛇场“规划设计建设得好,希望好好管理早日发挥效益,为乡村振兴做贡献”等。

付经理黄戈按林氏兄弟写的稿子侃侃而谈,介绍蛇的种类养蛇的工序蛇产品的用途蛇伤的救治对中小学生的科普教育等等。

黄戈重点介绍养蛇的好处“能够挣大钱”,尤其是毒蛇的毒液用途极广,号称制药的“液体黄金”。蛇肉、蛇胆、蛇皮、蛇干、蛇酒等都有很高的经济价值。说到“蛇酒”的时候,有两个干部斜眼看看经理老镇长,只见他面不改色微微笑着。

座谈会由张主任代表正中间的大领导作总结讲话。他先夸奖经理老镇长“致富不忘家乡人”又展望养蛇场对“促进农民致富政府增收乡村振兴”的光辉前景,等等。

最后他特别强调“安全第一,绝不能因为毒蛇出现人员伤亡事故”,经理老镇长插话说“放心,水泥金属围栏监控灯警示牌警报器都弄齐全了的”新镇长讨好地补充说“我们也要做好宣传,不许闲人随便靠近蛇场”。

(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道来)

第六回 求解释黄戈夜访老镇长

养蛇场顺利开张,黄戈由捕蛇者变成了养蛇者,又平步青云荣升为副经理,此事在全镇传为佳话,人们纷纷感叹“拉干黄鳝的也有前途”。

然而黄戈心里想不通总是感觉不踏实,他爹也疑惑“没有投一分钱又非亲非故的,就让你当付经理,你又不懂养蛇,一个月白拿九千块钱工资?恐怕……”就不说下文了。

老镇长经常在福建和四川两边跑很少在场部,养蛇场的管理几乎都是付经理当家。闲下来黄戈还是经常想“他为什么对我这么好?”这个灵魂之问,他越想心里越乱越想越不踏实。

有天夜饭后黄戈喝了点蛇酒,又鼓足勇气来到经理办公室,老镇长并没有耍手机也没有看电视,而是在读一本线装书,黄戈看见封面上是“白蛇传”三个繁体字,奇怪的是封面图上不是白蛇和许仙而是白蛇和青蛇。

黄戈坐下来寒暄了几句就问“老领导,你对我这么好太感谢了我怎么……”老镇长摆摆手制住他说“不用想太多,我用你是有原因的,不说这个”。黄戈下决心要弄明白又继续说“老领导,我对你没有任何功劳,送瓶蛇酒还害了你……”

老镇长在屋里踱着步走过去又走过来,想了想笑说“万事有因缘。你想看看,不是因为你拉蛇,我们会认识吗?我会有今天吗?”他走了几步路又说“后来才听说,我老婆请你帮我治病你没有答应……”

黄戈脸红着想解释,老镇长盯着他安慰说“你别放在心上,你如果收我为徒拉干黄鳝,也不会有我的今天啊!当年你做得对,直接说,小黄你就是我的恩人。”

黄戈不知道如何应答才好,脸憋得更红了。

老镇长又送了黄戈两大罐福建带回来的名茶凤凰单枞,握握手送他出门,叮嘱他“凡事皆有前因后果,知恩图报是我们中华民族的美得啊”。黄戈又想起当年他爹劝他进城送蛇酒,也说过最后这句“知恩图报”的话。

黄戈回到家中,看见他爹困在篾席子上在轻轻打鼾。他轻脚轻手地把两罐茶叶放在饭桌上,准备刷牙洗脸睡觉,他爹忽然翻身说“回来了啊?万事有因缘,别想太多,早点洗洗睡吧,”他吓了一跳正想问“你没有睡着?”他爹又打起了鼾。

黄戈纳闷爹怎么会说出这样酸溜溜文绉绉的斯文话呢?咦,这不是刚刚老镇长说过的话吗?

(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道来)


第七回 过干瘾黄戈抽空再捕蛇

虽然身为养蛇场副经理的黄戈公务繁忙,但他总觉得自己不懂行都是福建过来的人在干活,他们的方言又听不懂,黄戈心想他们会不会在骂我或者瞧不起我?

久而久之黄戈经常感到失落和郁闷,尤其是看见玻璃柜里全是福建运过来的蛇没有自己那些年抓过的蛇类,偶尔听见镇上的人批评他讨好外地人“忘记了巴山老农民身份”,也自觉脸上无光。他更加觉得自己在养蛇场莫多大用处,内心深处空荡荡的难受。

于是黄戈重回自己“资深捕蛇者”的角色。只要经理老镇长不在场部,他就抽空去山上林间溪边沟里乃至老屋角落里走走看看。

放羊的崔老头经常看见他的身影或者和他擦肩而过,黄戈左手提着麻布口袋右手拿着捕蛇的长夹子和勾子,总是急匆匆的样子,不知道抓到蛇没有?

据崔老头说很多时候那蛇口袋都是瘪的。“太监进洞房——过干瘾,搞起耍的”,他吐口痰轻蔑地评论黄戈说。

黄戈给大胸脯老板娘送了三次乌梢蛇和菜花蛇,象征性收了些钱。这让老板娘两口子很感动,她男人讨好地请他“有机会就过来喝两杯”。

后来,养蛇场蛇群里陆陆续续出现了一些新鲜面孔,福建武夷山蛇和四川大巴山蛇、有毒蛇和无毒蛇都出现了混居情况,一定程度上打乱了管理和销售进而影响企业业绩。经理老镇长先是批评了那几个福建人“业务能力不行”,然后又摆摆手说“算了算了,不关你们的事”。

(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道来)

第八回 遇大事各方皆寻老镇长

又两年过去。养蛇场搞得红红火火的且声名远扬,本外地有十多个代表团先后过来取经,福建那边的技术员轮换了三批。因为当经理的老镇长经常不在,副经理黄戈显得权力就相当大,很多事情他都可以拍板决定。年终他还去城里参加民营企业表彰大会领了个匾回来。

他爹在电视里一闪而过的画面中发现穿西装的儿子,又提醒道“越关火越要保持低调,不要二忡二忡的幺不到台!”

随着时间推移,慢慢的老镇长就很少来养蛇场了。黄戈很多时候打电话请示重大问题也找不到人,不知道老镇长是在哪里干什么,他就成了事实上的经理。开始只认为老镇长事业做大了太忙了,后来基本上都打不通电话或者没有人接电话,这让黄戈内心感觉到隐隐不安。

养蛇场开办第三年,夏末的一天中午,黄戈正在宿舍睡午觉。福建的黄技术员急匆匆的过来敲门说“有几个城里来的干部找你,叫你赶快过去会议室。”

黄戈赶过去,七八个着灰蓝制服表情严肃的人正在会议室门口等他,有两个年轻人拿着摄像机和单反相机。他只认得其中一个是镇办公室的马主任。有个大肚子中年男人背着手在抬头看天。

马主任对双方作了介绍。中年男人亲切地说“黄经理,你们养蛇场搞得好哇,我们过来主要是参观学习顺便了解些情况。”然后和一个小姑娘随着黄戈进了会议室。其余的人分成两组,由马主任和场部的人带着去其他区域“参观学习”。

会议室里,小姑娘要拿出纸笔准备记录被中年男人用眼神制止了。中年男人客气地问了黄戈很多事情,他几乎一问三不知。中年男人忍住气微笑着问“这些重大事情你一概不知?你不是企业法人代表总经理吗?!”黄戈纠正说“我只是副经理,我好久没有见到经理了,他……”中年男人摆摆手让他“别说了,我们也在找他。”

中年男人问不出什么,就让小姑娘去做另外的事情,然后叫黄戈带着到处走走看看。第一次看见这么多花花绿绿有毒无毒的蛇,中年男人显得特别兴奋,肚子挺得更大。七八个制服干部在养蛇场“参观学习”了一整个下午,晚饭没有吃就坐车回城去了。

镇上的马主任留下来,他拍着黄戈的肩膀说“领导夸你们企业搞得好,你一定要坚守岗位,尤其是安全生产,不能让毒蛇跑出去咬死人,那才是真的麻不脱爪爪,你可是主要负责人咯”。黄戈又纠正说“我只是副经理打工的……”马主任不耐烦说“现在就该你老弟全权负责,政府只认你了!”

黄戈又解释说“我确实不清楚那些从来没有听说过的事情,只有老镇长……”马主任说“不说了我也不清楚”,然后又小声说“那个张主任也联系不上了,乡村振兴办的……”。

(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道来)

第九回 赶夜路黄戈不幸遇双蛇

黄戈着急地请教马主任“那我……我们怎么办呢?”马主任答道“继续正常养蛇就是了,你没什么大问题的,要我分析的话。”

马主任离开养蛇场的时候已是傍晚,心事重重的黄戈回到宿舍又走出门,匆匆忙忙往家赶,准备再向他爹讨教一下。

他爹盯着他不等他说话就问“有事?”黄戈“嘿嘿嘿”笑答“没什么大事”。他爹继续盯着黄戈看,他就心虚了,却说“我回来问看……”。

黄戈就把下午制服干部们来“参观学习”的事情说了包括自己心中的困惑和焦虑。他爹叹口气说“格老子看嘛,都是干黄鳝惹起的”,接着叹第二口气说“万事有因缘!莫怕,祸事落不到你脑壳上。”

陪爹吃完夜饭,黄戈想起马主任强调的“要坚守岗位”,又往养蛇场回赶。他走到街道和场部的岔路口时,发现路中间盘着两条菜花蛇,俩蛇“呼呼”吐着小而尖滑的信子昂着头拦住他的去路,眼睛直勾勾盯着他看。

此时夜色初临薄雾轻飘,蛇吐信子是发起进攻的警号,有十多年经验的捕蛇者黄戈当然知道这点。一来他认得是无毒蛇莫危险,二来因为心里有事忙着赶路。当他抬脚跨过俩蛇的时候,突然遭到了一左一右两波闪电般的攻击。两条蛇因黄戈的藐视而愤怒,它俩从地上闪电般窜起来扑向他,又迅雷不及掩耳般逃走了。


黄戈马上感到左小腿和右大腿两阵剧痛,他知道被蛇咬了,先是不屑地想“莫毒没事”又继续赶路,刚走了十几步,他感到头晕目眩腿脚发麻,他大喊一声“遭了遭了!”就倒在路边的草丛里。

(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道来)

第十回 得生还黄戈恰逢崔老头

黄戈从草丛里艰难地爬起来,他踮着脚走到路中间,他想看清楚到底是什么蛇好对“蛇”下药,但是早已不见双蛇的影子,他想喊人把他弄到镇医院去又发不出声音。

此刻忽然变了景象,本来昏沉的夜色中出现几束亮光,还有舒缓的乐音响起。亮光中走出一个从未见过的红胡子老头,黄戈心想有救了。老头过来背起他就朝镇医院方向跑,到医院急诊室门口把他放下来说“我就不进去了,你娃不应该掐轮子,你爹该先来找我,给他说我再也不得打他屁股了”,然后一转身就不见了。

黄戈说“感谢老人家救命……”,他爹拍着他脸高兴地喊“醒了醒来了,我儿命大啊!”。黄戈睁开眼发现自己躺在病床上,他爹坐在床头满脸是倦容。他爹说“你娃儿昏了五天五夜,又不晓得是啥子蛇咬的,医生把几种血清都打了,还好捡回一条命”。又出门去喊人,进来的三个白衣服都很高兴,管床医生感叹“简直就是奇迹!”

他爹说“全靠放羊的崔老头背你来医院抢救,还有个女的连夜跑来通知我的”,黄戈疑惑说“崔老头没得胡子嘛?”就把红胡子老头救他的事情讲了,他爹说“那肯定是你昏迷中做的梦”,黄戈心想也是,梦都是稀奇古怪的,想着想着又睡过去了。

黄戈命不该绝。五天前那夜他被蛇咬昏倒在草丛里的时候,把附近小树林里的男女吓了一大跳。

男的是放羊的崔老头,他这些年卖土羊子挣了大钱,就经常瞒着老婆在外花钱偷偷腥。当时崔老头约的个麻将馆认识的中年女人,两个人在小树林里讨价还价正要成交的时候,听见有人大喊“遭了遭了”。救人要紧!两个人顾不得“做业务”,崔老头背着黄戈跑医院,那女人就去通知黄戈他爹。

黄戈虽然救过来,能够下床行走自理生活,但是经常犯糊涂,有时候连他爹都认不得了,养蛇场派人过来看望他,刚说出“蛇”字他就浑身发抖。黄戈一个多月还无法痊愈出院,镇医院请来城头的专家会诊,专家摇摇头说“记忆神经损伤了,恐怕后遗症严重”,又说“基本生活不影响,可以出院回家好好修养。”

黄戈只得出院,养蛇场的人把他和他爹一起送回家,临别时说“黄经理不用操心工作的事情,好好养病”,黄戈面无表情看着说话的人,绝大多数事情他都记不得了也包括养蛇场的事。

又一个月过去,经理老镇长终于归来,“乡村振兴”办张主任开车送他回到养蛇场,新镇长和马主任也过来迎接。然后开职工大会,老镇长指出“目前国际市场血清紧缺影响制药行业,广大人民群众吃蛇肉的也越来越多,美国人又想卡我们脖子”,他强调“必须继续养好蛇精蛇,改良品种扩大规模,为国为民做出新的贡献!”

会议室里一片掌声响。老镇长最后说“黄戈同志被蛇咬因公负伤,公司决定他仍然当副经理,直到他恢复正常了又继续来上班,一切待遇不变”,张主任楞楞了一下接话说“可以可以,民营企业嘛灵活处理,虽然小黄犯了点小错误……”

(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道来)

第末回 谝闲话群众纷纷议黄戈

资深捕蛇者兼养蛇场副经理黄戈,被路边两条蛇咬伤又死里逃生,成为镇上又一个热点话题。群众纷纷议论此事,产生了好几个版本越传越夸张,有个人还把事情乱编发抖音视频里,以至于镇上不得不出面辟谣删帖。

有人说“咬伤黄戈那两条蛇是本地的菜花蛇,本来没有毒,它们混居在福建弄过来的毒蛇之中就变成毒蛇了”,旁边人就补充说“肯定是杂交造成的”。

又有人怀疑说“那么巧?是不是有人故意把毒蛇放在路中间,想弄死黄经理呢?也说不定啊!?”另外的人就问“为什么呢?小黄就是个拉蛇出身的打工仔,”又分析说“莫不是蛇抓多了遭报应?”

还有人到处打听后,自作聪明地宣传道“那两条蛇一青一白,据说就是当年小黄到镇会议室上访送去的那两条,后来跑脱了,不知道怎么子又从哪里钻出来咬他两口?奇怪。”马上就有文化高的反驳他“那就是白蛇传里两姊妹了吧?越说越玄,封建迷信”。

养蛇场副经理黄戈在家休养了一年多,虽然生活能够自理还可以种点蔬菜,关键问题还是记不得过去的人和事了。经理老镇长带人前来看望了三次,每次走的时候都悄悄抹眼泪或者叹气。他爹感谢老镇长的关照“还给我儿这么高的工资”,又自言自语说“万事有因缘的”。

这天中午,黄戈和他爹坐在大门口剥柑子吃。黄戈突然想起什么似的问“我爷爷是不是蓄的红胡子?”他爹反问“你朗凯晓得的?你没有出生他就死了”。于是黄戈就把那天昏睡中梦里所见所闻摆完。他爹先欢喜儿子好像记忆恢复了些,又恶狠狠地说“老东西生怕我不去,该去的时候我各人晓得去他那里”,黄戈说“爹你就放心去吧,红胡子老头保证的,再也不打你屁股了”。

群众对黄戈蛇口还生事件的议论居然断断续续持续了近两年,就在人们快淡忘准备另选话题的时候,黄戈他们出现在镇上一家火锅店里。

是从成都跑业务回来的邓山景请客,他带着黄戈和黄戈他爹来蹉一顿,他前不久听说了黄戈被咬伤的事,就顺路过来看望多年前搭伙“拉干黄鳝”的小伙伴。三个人刚坐定准备点菜,邓山景忽然发现门口进来个两个老人,他迎上去招呼“这不是李老师吗?过来一起吃饭。”

两老人被强行拉过来坐下后,邓山景介绍说“这是黄戈和他爹”,他爹站起来说“李老师你们好”又坐下,黄戈并不理会老师老两口,木然地看着屋顶天花板。李老师虽然略有所知但还是很惊讶,他夸奖说“你们两个都是好学生,事业有成!”

李老师就是当年在课堂上诵读《捕蛇者说》的语文老师。五个人吃完火锅互相道别,李老师对面无表情的黄戈说“好好休养”。邓山景陪着老两口走到门外,说“老师你们保重身体!”李老师说“谢谢学生款待”,然后往前走。

两个老人刚走了几步,李老师回头又招手让邓山景过去,他把老伴支开先走,四下看看后凑拢学生耳朵说“群众传闲话各说不一,其实……”他又警惕地瞄瞄周围,狠狠地说“最毒的不是毒蛇而是人,人心比蛇更毒啊!”邓山景不知其意一脸茫然。

老师又像是怕惹祸地解释说“是古人说的,不是我说的!”

          (全文完)

2025年 国庆节  初稿

作者简介:鱼中鱼,四川省渠县流江河边人,从上世纪八十年代至今偶有写作和发表。世间百态都在文字之中。感谢读者们批评指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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