油菜长在田里,活过来,剩下的事情交给时间。不是风景,很少有人去关注它们。
春天油菜花开,我们也会带着孩子去田边挖野菜,放风筝,去油菜花丛中拍照。
最美的时节田野里有欢快的笑声,有轻捷的身影。
油菜成熟的时候,天已经很热,接下来要种水稻。
油菜花落,叶子渐渐干枯,原来密密实实的油菜田有了稀稀疏疏的光亮。油菜荚黄了,还没有到油菜跳出来的时机。趁这个时候得先把油菜一枝一枝斩下来。
油菜不同于小麦和水稻,小麦水稻杆儿细,可以一捆一捆地割;油菜个儿大,杆儿粗,就像一棵树。得用斩,使的力气不大,就会半途而废。
油菜杆儿此时还有一些水汽,不曾干透,镰刀斩过去脆生生的,镰刀贴着地皮,向上拉,使劲,一棵被伐倒,接着伐。原来是怎样的一棵一棵种下去的,现在就得怎么一棵一棵伐倒它。这就是轮回,这就是收获。
我在前边斩倒两条,边伐边放,谷堆不能太大,太大后边再放上去移开时很困难。
开出路,活就干得开。媳妇在后边斩旁边两条。她伐好的就放在我的堆子上。
一前一后,什么都不说。那一条田地在等着你收割。
斩油菜不像割小麦一定要抢时间,相对要舒缓一些。割完一条,我们可以歇一歇,喝口水,用长袖抹一把脸,擦擦汗。
我看她时总要取笑。脸上红一道黑一道白一道,像个猫咪。
有什么好笑,你还不是一样,傻样!
比起冬天的寒冷,我喜欢初夏的热烈。手是活络的,不让人咬牙切齿,不让人觉得冻得红通通的手很心疼。
节奏舒缓就不是很累。田里都是人,一点儿都不觉得寂寞。
两个人就那样一前一后地收着油菜。
整片田地的油菜都被撂倒了,我们就回去。
让油菜在田里多躺会儿,现在还不是打它们时候。
再干一干,捡个大晴日子收拾它们。
大家都这么干,你不用着急。菜荚炸开,才是最好时候。
看见有人拖着大塑料布到田里去了,我们也会把我们新的旧的缝补丁的塑料布装上三轮车,拿上一可乐瓶子的开水,戴上草帽儿,拿上筛子,准备两根趁手的木棒,对了,还有装油菜籽的蛇皮袋子。
到田里,先搬开一些油菜捆子,腾出一片放得下我们大塑料布的地方,铺塑料布,边角上还得用泥土压一下。
我去把油菜捆子抱过来,你看,我对油菜捆子多好,我还抱它。
有时抱着看不见路,我就把它扛起来,其实扛起来省力。
使劲摔在塑料布上,我能听见油菜籽欢快跳出的声音。媳妇先用脚踩一踩,然后抱着油菜捆子,双膝压上去,那些油菜籽跳出来的更多,这不是最后的工序,放松,再用棍子使劲敲,看看每个油菜荚都干净了,就把油菜捆子抱起来,放在一边准备好的绳子上,够一捆就捆起来,整整齐齐的。
最终是要把地里关于油菜的一切都清理出去,给水稻让路。
太阳最好的时候啊!
热辣辣的汗水情不自禁流淌,我已经学会只干活不说话了。媳妇敲打油菜的声音,一直有节奏的响着。
田里人家都是这样。
油菜一捆一捆地搬,油菜一捆一捆地打,太阳一寸一寸地挪移。
塑料布上积的油菜壳很厚了,就要两手一点一点收拢,扬起来,籽重荚轻,没有油菜籽的壳就清理出塑料布。
一棵油菜荚,你会感慨,你会产生无限的诗意,但是面对清理不完的油菜荚,你会想什么,我不知道,我只想赶快清理完。
歇一歇,给媳妇拿过水,喝一口,润润嗓子,否则真要冒火了。
我干急活是好手,但打油菜是拿时间熬出来的。我不如媳妇,她干什么都是认认真真,一以贯之的。惭愧!
歇一歇,躺在打好油菜捆子上,听自己的呼吸。睡觉,这时候,哪能!
太阳毒辣辣的晒着你,眼睛都睁不开,躺一下下,躺一下下就可以了,继续干活儿。
太阳要落山的时候,我们就要清理整个塑料布上的多有油菜壳儿,将油菜籽分离出来。天黑之前完成。
最后的混合物已经不能分离,就要用筛子筛。菜壳在风里飘,油菜籽滚滚而下。
一天的成果开始呈现,就那么一些,三袋,四袋,我记不清了,应该没有很多。
油菜捆子留在地里,差不多就拖回去烧柴。
收拾塑料布,叠整齐,放在车上,装袋的油菜籽也放在车上,棍子放在夹缝里,筛子扣在袋子上。
油菜壳以后也没有办法运回去,那时还没有禁止焚烧秸秆一说,那就浪费一根火柴,油菜壳聚聚拢,看准风向,点一把火。
有烟,没有明火,就让它慢慢燃烧,一晚上总是够的。
我蹬着三轮在前,媳妇扶着车子,跟在后边。
在四面暮色中,在烟气弥漫的曚昽中,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