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历六七月南方总是细雨缠绵,这样的天气对于一个常驻者来说算比较舒服的。细雨纷纷轻风一过脑子就清醒了,身体也疲惫感尽祛,这样的天气工作效率高了很多。我的生命总是这样,在顺境中更多的是迷茫。思考我一生是否就只能满足于这样的小成就,情感也会随之走向高亢,感到孤独,迷茫,以及不知所措。
八点左右,天色还能见一点明亮。我刚到家半小时,这已经是常态了。我喜欢一个人慢慢回家戴上耳机,看着三三两两行走在闹市街头的人,会有一种被宠溺的感觉,被时间宠溺、被空间宠溺、被生活宠溺。
小区很静,因为住着一群老年人,傍晚鸟都回家了,只有一些蚊虫还在嗡嗡鸣叫,唯一的声音可能就是若有若无的家长怒吼,可能是孩子不会做作业,以前我们家也经常这么热闹,后来我姐家也这么热闹,家长怒号孩子咆哮,然后长久的沉寂。
我个人性格是很爱闹的,以至于好多人觉得幼稚。这天也不例外拖着些许疲惫,带着十分的充实感,躺在沙发上拉着我好基友,挑逗着刚认识的几个游戏里的女生,天生的大嗓门又加上兴趣盎然,笑的格外欢畅。
咚~咚~清脆的手指敲击铁门发出的声响,伴随一丝尖利,闯进了满溢空间的狂笑中。我略感不快正在兴头上谁来了?我这种人,要是没什么事死半个月应该都没人发现,于是就有点烦来人一定有事。
快速的梭下沙发挪着凳子,拧开上了一道锁的门。门把手弹簧跳动声音清脆,门吱呀开了一条缝。未见其人先闻其气,丝丝缕缕如同萝卜一样水嫩的香味迎面扑来,刚才的兴头一瞬间就下去了好多,女人?快速的过了一下即将面临的尴尬。家里外卖盒子一堆,沙发上衣服裤子到处扔,地下机油的痕迹黑斑点点。
我往旁边让了一下,一簇白花涌进了我家,是一个年纪不大的女人。而且我认识,我刚到这里第一年就认识,我隔壁那栋楼的一个女人,找我算过命也经常打招呼。看到是她感觉我的猜测基本是正确的了,有事!
“我刚才听到你的小车声,你才回家吗?”压低一度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绵软,加上成熟的气质在这即将黑透的天色下,只要是普通人一般都会是心魂摇曳的。幻想一些奇怪的事年轻生命的悸动,总是那么的神奇。
“是”我低头在看手机屏幕,她手指奇怪的动作询问我是否把门关上?我匆忙的看了一下,说关上吧。生性坦荡别说孤男寡女,就是你脱光了我也不会失去理智,你都不怕大晚上过来我怕什么?心里想着。
“坐”我随手把沙发上的衣服扔在了另一个沙发上,眼睛继续看着屏幕,基友开始对我口吐芬芳,要是一个人就吵起来了,一个人有些时候吵架也很有趣味,那些人会陪你吵很久。
灯光满月般撒下光圈,照耀在百色的衣裙上,我眼睛感觉有些酸痛。她眼神迷离,伸手拿了我桌上的魔方,拧着。
“我没打扰你吧?”她歉意的问到。“没有,游戏嘛就是消磨时间的,怎么会打扰那?”我有些烦,但是并没有表现出来,性格就这样不知道算不算城府,我要是想装即使最老辣的人也难已看透。
“老吃这些东西不好,都是些没营养的。”她看着桌上的外卖盒,有些语重心长的味道,眼神还是茫然,但是专注,似乎她看的地方,有一群蚂蚁在搬家,趣味十足,和我说话就像我和她说话一样嘴不对心。
我在队友的喷血谩骂中,放下了手机,有些玩味的看着她,没事?那就是有别的事,突然想起前段时间,也是有个女人喝醉了来我这吐露心声搞的烦死,于是很突兀的问了一句“你喝酒了。”
“啊?”她有些茫然的抬起脸,清瘦的脸,雪白的脖颈,一点殷红如朱如血,两道浓眉,一对碧眼这是最先进入我视线的。以前没注意,现在没事又那么近距离,看的很清楚。还挺漂亮,看来我近视又严重了。
“怎么这么问?我从来不喝酒的。”她还是压低着一度声音说话,温柔而富有磁性,就像人鱼的歌声,茫茫大海仍然有一丝能摄人魂魄。
“前段时间,有个女人跑来我这,喝醉了酒。所以联想到了,哈哈!”我尴尬的一笑,但是心里并不尴尬,甚至没有一丝动静。
“这段时间生意好吗?”她继续拧着魔方不看我。“还行,生意嘛,这个时段好一点,那个时段差一点不固定,不像你们上班那样稳定一些。”我是很想只说两个字还行的,又觉得这样不礼貌,于是有一搭没一搭的凑了点意思出来。
“但是我们那个没有你们的有意思啊,你们那个想休息就休息比较自由,我们这个固定的,有些时候也很不舒服。”她像抓住了绳子一样,往上面爬而我却拿着蜡烛在烧绳子,回了一句“也是,各有各的好处。”
我脑子里想着,我刚才那波团战,打毛线,应该进草丛,躲一下视野,而且游戏兴趣正浓,一直想中断谈话,她却似乎非常想进入一个比较深的交流中,我边想边提起了兴趣,想看看她有什么社交本事,能让我找到兴趣来和她聊,她说话我有一搭没一搭的接,场面非常滑稽。她茫然的拧着魔方,嘴里说着话,逻辑不清晰,思维不明朗,我想着游戏,也是同样的态度。
就这么聊,都没有不耐烦,她换了个姿势,刚才是端正的坐着双腿并拢,现在她翘起了二郎腿一条小腿搭在另一条大腿上,小腿如同风摆的杨柳,在炎炎夏日轻轻浮动。那腿很白很漂亮,特别是脚踝,踝骨幼小如同雏鸡活泼而稚嫩,小腿水葱一般,豆腐皮一样的肌肤下,包裹着细细的蓝色游丝,澎湃的河流在晃动下波涛汹涌。
“你读的书好有深度。”她换了姿势后,眼睛瞟了一眼桌子,桌上放着一本《史记》她好像揪住了小船的套索,拿起书有些玩味的看着我。“你读完了吗?这本书,挺深厚的。【南怀瑾】有本书叫做《庄子南怀》是解读《庄子》的,他老人家引注了一个大词人【金圣叹】的观点,认为《史记》《庄子》之类的书,对写作格局眼界的提升很有用,总的来说就是境界。”她有些得意,引用了这么一个有内涵的说法来展开谈话。
时间长了,我游戏的兴趣也下去一些了,又赶不走而且还说起了我感兴趣的话题,就准备和她好好聊聊,我性格有些怪异,别人都觉得是这么个意思,我偏偏觉得嗤之以鼻,喜欢侧重偏颇怪里古董,于是我就答了句“你太有学问了我有点望尘莫及,这本书深厚至极很难看懂,读了两年左右了只读到第七卷汉高祖篇,项羽篇刚读完我觉得这篇写的好,为什么好那,这篇太史公大气磅礴,恢宏婉转的写了一篇爱情故事,项羽这样的大英雄,最后一刻也在想虞姬,而虞姬最后也陪项羽一起死,表达了人性的美,抒发了英雄的温柔,可悲可叹的爱情故事,让人有清新脱俗的感觉。”我想着这样驴头不对马嘴的解释她应该会莞尔一笑的,没想到她竟然还接上了。
“这样的爱情清新,那什么样的爱情才是传统的?才是接地气的?”她对这个问题,应该是很得意的,俏脸上竟然闪现一丝兴奋。
“庄子在《庄子·盗跖》中有这么个典故:尾生与女子期于梁下,女子不来,水至不去,抱梁柱而死。我觉得这就是爱情,女的忠贞,男的忠诚,一生到死,不离不弃。”她引用了庄子,我也引用庄子,就是想和她赌气,扮猪吃老虎也是我的强项。
“《史记、苏秦列传》也有记载,这个故事有两个版本,你说的是其中一个,当然故事内容都差不多,没什么太大区别,这个典故很有深度的特别清朝,最喜欢用这个典故,【纳兰性德】的《画堂春》就有“浆向蓝桥易乞,药成碧海难奔”这样的词,【蒲松龄】的《聊斋志异》《瑞云篇》也有“何事求浆者,蓝桥叩晓关。”这样的词,这个典故,举的好!很生动!形象。让人一下就能知道,你表达的那种意境与情感。”她有些居高临下的引经据典和我聊。
“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或者是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这些更符合我的人设。你觉得什么样的爱情才是你的理想型?”看着她动情的吟诗,基本已经知道她的目的,生命啊,总是有脆弱压抑的时刻。
“我觉得《安娜、卡列尼娜》那种富有冲动的爱情富有勇气的爱情,就是生命中最美好的爱情。”她有些迷醉也有些莞尔。因为我好像是耍滑头变换了战场,而迷醉确是真情实感的喷发。
“哦哦,你喜欢这种啊,西方女性以《简爱》这种类型的女性最为有诱惑力,《紫颜色》也不乏西方的美丽,当然我最喜欢的还是《荆棘鸟》还记得里面最经典的一句话,“鸟儿胸前带着棘刺,它遵循着一个不可改变的法则。她被不知其名的东西刺穿身体,被驱赶着,歌唱着死去。在那荆棘刺进的一瞬,她没有意识到死之将临。她只是唱着、唱着,直到生命耗尽,再也唱不出一个音符。但是,当我们把棘刺扎进胸膛时,我们是知道的。我们是明明白白的。然而,我们却依然要这样做我们依然把棘刺扎进胸膛。”凄美而富有诗意,而且这部作品,也抒发了作者浓浓的女性独立思想,但是和《简爱》或者《紫颜色》相比她可能多了一些迷狂,以及为爱付出的痴狂。这些表现比较偏执的作品我更加喜欢。”我能感觉出她情绪的波动,也知道下一步她想要的话题却不能给她。
“嗯,挺好。”她有些懒散,说了《安娜、卡列尼娜》以后,她的情绪就进入了状态,我能感觉出来,那就是她的淤结,可是又能如何?我又该如何?
“你唱歌好听,能唱首《默》吗?我有幸听到过,很希望再听一次。”她拿着《史记》随意的翻着,思绪并不在书上但是思维似乎已经开始清醒了。
“好久没唱了,我想想歌词。”我并不想唱,或者做任何能牵动情感的事,但是看着她的样子,感觉好像我做错了什么,赎罪的情绪,让我拿起来了放在手边的34寸吉他,纯木色,单板,我很喜欢,还记得在最迷茫的夜晚压着琴口独自闷奏,那时候多么渴望能有听者,能够懂得我的心绪与烦恼。但是有了听者又希望没有听者,最起码不是这样的听者。
“忍不住化身……”C调AM和弦开始,唱起了这首高音的情歌,我时而化身为鱼,时而枷锁缠身,时而千回婉转,却仍然无怨无悔。不知道是不是受了她情绪的感染,歌声中充满了爱情的离苦,满溢着热恋的仓皇,蕴含着思念的惆怅,抒发着孤独的迷茫,如诗如画,在音乐的渲染中,眼前开始昏黄,她白色的衣裙变成灰白。一道七彩的倩影进入了我的心房,我看到了那个女孩,听到了她的声音,她用略显厚实的桑音,朴实无华的语言,对我说了这个世界上,最浪漫美好的情话。“我能嫁给你吗?只需要一点吃的”。
“有点热,我去开窗户。”她看着我,我看着她,她呼气如兰,滚滚热浪向我袭来,甩动青丝一股幽香透骨入髓。我似乎看见了她的胴体,也看到了她化为实质的温情,手即将触碰到她白皙的脸庞,最后却收回了手,挪着凳子向窗子靠近。
早开的桂花已经开始绽放芳华,沉寂了数月又到了大展拳脚的时候了,一开窗便横冲直撞而来的迷醉香味,以及横跨整个房间的微风,让人仿佛进入了另一个空间。
“你好博学,读了那么多西方文学,你说这些我都没听说过,有点小众化。”她恢复了平静,在我去向窗口的那一刻,她的眼神中,有失落,有渴望也有放松与清醒。
“还好瞎读,有些书压根没读懂,就是看了个大概,拿出来说显得我博学,男生嘛总是好卖弄。”我很坦然的说着,回到了桌子旁与她对坐。
“你会遇到爱你的女孩,我敢打赌。”她也很坦然的说着,思绪已经完全清楚,她的脸上显出了开心的神色。
“爱啥爱,爱我这五短身材还是爱我这扭曲的四肢?没人让我起来喝药就不错了。”我开玩笑向来玩的嗨,弄得她哈哈大笑。
“姐姐漂亮吗?”她突然止住问了我这个。眼神中没有任何的色彩,就像一堵白灰墙冰冷而具有韵味。
“《庄子、齐物论》曰:“毛嫱、丽姬,人之搜美也。鱼见之深入,鸟见之高飞,麋鹿见之决骤,四者孰知天下之正色哉?”美不美因人而彰,心情地域阅历环境都有影响,村夫只喜欢朴实无华的,土豪只喜欢年轻漂亮的,还有人喜欢怪异的,所以你问我这个问题,我实在难回答,要说漂亮那,那我又觉得还好,要说不漂亮那又觉得不礼貌,所以折中,还好吧!”我哈哈大笑,她也哈哈大笑。
风瑟瑟吹拂时间悄然溜走,我的脑海中出现了一首歌《爱是你我》嘴里哼唱起了这首歌以迎接即将到来的更加深邃的黑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