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晚上突然接通知,半夜加班整材料,还必须要那种!没好气凇了一翻,气的吐血,可是……为了碎银几两,还是得乖乖听话。其他县区同仁打来电话,吐槽同样烦恼,才让我有一丝丝安慰,同一片天空,谁都不比谁幸福多少。我不是唯一的倒霉蛋。(2024年12月12日)
每次郁闷,周公哥哥都会给我安排专场,今夜也不例外。
不知道因为啥原因,我和母亲住在医院(或许是老爸昨天过来,说起母亲感冒发烧,昨天半夜加班,没顾上问……一大早醒来,男人就提醒,别忘了电话问一下,催促去医院挂水)。
……不知道是何因,也记不得是哪间医院,挺大病房,住的满满当当,簇簇拥拥,住院加陪护十几个。
同时天涯沦落人,不到一天大家都熟络起来,一起被查房,一起外出买饭,一起讨论病情,相处非常融洽。
只有住在靠门口一个小妇人郁郁寡欢。
病人是小妇人的大儿子,三岁,一年前就被医生判为“死刑”,这次住院,三天下了两次病危通知书。
从病友口中,我才注意到:单薄被子下一张惨白小脸。
一开始我还以为小妇人是病人,她神情寡淡,恍恍惚惚,床上躺一个,怀里还抱着一个,听说二胎也是儿子,才刚刚过完周岁生日。
小儿子很健康,白嫩嫩娃娃,胖乎乎……小妇人很是宝贝,几乎都是抱在怀里,换尿布,喂奶,哄睡觉…~既熟络又贴心,反观躺在病床上大儿子,似乎已经放弃了。
小小的一撮,整日躺在病床上,小小身子,轻飘飘像极了秋日里最后一片树叶。
每天上午下午各一瓶吊水,吊着他小小的身子,听病友口中听说,医生已经多次督促他们出院,最多三个月生命历程,实在没有必要在医院耗着。
浪费钱没有多少必要……可是,一个活生生生命,小妇人想让出院,可是家里男人不同意。
男人坚持,孩子只要有一口气,就不能放弃。
毕竟是自己亲骨肉,做父母有能下多少狠心。
孩子在医院住着,花钱入流水,穷坑一样填不满,小妇人独自在医院一拖二,男人上班挣钱养家糊口,每天下班过来帮忙。
男人我匆匆见过一面,三十不到年龄,已经满目疮痍,女人也好不到哪里,病床上奄奄一息大儿,怀里嗷嗷待哺小儿,这个饿了,那个哭了,一个人手忙脚乱的应付。
或许久病麻木,或许是经济拮据,也或许是在心里已经早早放弃……怀里健康活泼小儿子,床上毫无生气大儿子,且只有三个月不到可活,再好脾气也拖成火药桶,再伟大母爱也稀薄成空。
小妇人郁郁寡欢,对着床上大儿子一天一天失去耐心,日常重心都放在小儿子身上。
每天晚上男人会过来,送些换洗衣服,买点饭菜水果,随便给床上大儿子换一下尿不湿,
除了每天上下午挂水关心一下,一天三顿喂瓶牛奶,小妇人对大儿子似乎已经完全放弃。
这一天不知道是啥原因,晚上10点多,也没见男人露面,小妇人抱着小儿子外出买饭,也迟迟未归。
或许是饿了,也或许是身上一天未换尿布不舒服,小孩子嘤嘤啼哭,像小猫一样呜咽…~大家脸上露出不忍,可是却没人愿意上前。
不到三个月寿命,在大家眼里,或许就是一个“死人”。
再者也顾虑,好心办坏事,人家母亲不在身边,真是出点事情,吃不了得兜着。
小孩一直嘤嘤啼哭,没有力气,哭的断断续续,上一秒还有点气息,下一秒似乎就没了动静。
大家虽然各自忙碌,却一个个支着耳朵,毕竟是一条生命,谁也做不到坐视不理。
小妇人不回来,男人不露面,小孩子嘤嘤哭……整个病房,都在惴惴不安。
母亲心善,就在大家一筹莫展之际,独自走过去,轻轻掀开被子,小小一坨呈现眼前。
我吓了一跳,哪里还有孩子模样,瘦骨嶙峋形容都有点差强,整一个骷髅:四个火柴棒一样四肢,细细脖颈挑着一个看似庞大头颅——其实不过和我的拳头大小而已。
只是身上太瘦了而已,只剩薄薄一层皮覆盖着,能清晰数出来对称的八根肋骨,肚腹轻轻蠕动,似乎仅存最后一口气息。
嘴唇青紫,小脸惨白,那双眼睛毫无生气,似乎蒙上一层厚厚灰尘,看到母亲过去,忽闪一下,转了转,黑豆一样,好像突然有了一丝灵动。
母亲拿起床尾尿不湿,熟练换起来,母亲一生拉扯大我们姊妹四个又帮忙带大我儿子,还有两个侄子,对孩子有天生的亲近感。
我也凑了过去,颇是同情的打量着这个大家口中仅有三个月寿命的小生命。
三岁孩子,小小一片,萎缩团起来,像极了秋日里挂在枝头最后一片枯叶,在寒风料峭中,瑟瑟颤抖着,还不及那个窝在小妇人怀里,刚刚一周岁小弟弟的体格,只第一眼,我就不敢再看。
那份凄惨,让我想起报纸上著名“非洲难民”事件:虎视眈眈秃鹰面前那个瘦骨嶙峋孩子绝望的脸。
我不忍再看,只是把放到床头奶瓶洗刷干净又重新稀释好奶粉,递到母亲手里,母亲一手抱着孩子,一手握着奶瓶递到孩子嘴边。
干涸的嘴唇动了又动,最终将小小奶嘴含入口唇,三岁孩童,小小嘴巴吞咽着奶嘴,有点迫不及待,又有点力不从心,或许是饿惨了,狠狠喝了一大口,呛得口鼻渗奶,猛烈的咳嗽起来,母亲赶紧将奶嘴抽出来,轻轻的拍着孩子后背。
一丝长长的气息从腹腔悠悠传出来,孩子转了转脸,黑白分明的眼球,看向母亲,有了一丝三岁孩子该有的灵动,或许是心有灵犀,或许是听见儿子咳嗽,小妇人急慌慌从廊前跑进来,怀里孩子笑颜逐开。
看到母亲怀里的大儿子,只是眉头轻皱了一下,并没打算接过孩子。
“我看孩子有点不不舒服,刚刚给换了尿布,喂了一口奶,有点呛……”母亲急慌慌站起来解释。
一个危在旦夕的病孩子,其他人唯恐避之不及,而母亲却执意上前,如果发生点什么,我都不敢想,我眼巴巴望着那小妇人,企图从她神情发现一点小小感激。
可是没有,她只是神情漠然瞅了一下,紧了紧怀里乱窜的小儿子,孩子看到奶瓶条件反射的伸手去要,小妇人忙不迭的拿起一根香蕉剥开塞进小儿子嘴里。
母亲讪讪的不知道是继续,还是该把孩子放下,此时那个小脑袋晃了晃,眼珠黑白分明的看着母亲,嘴唇蠕动着……眼神中透漏出一丝渴望,似乎对奶的饥渴,对生的希望,母亲迟疑片刻,好像复又下了决心,抱着孩子又坐在床沿上,把奶瓶小心翼翼的塞入孩子口中。
或许是缓了一口气,这次吃奶很顺利,乳白的奶汁顺着小小奶嘴,缓缓流入孩子口腹,干瘪的肚腹微微的起伏,小嘴蠕动着,一口接着一口,惨白的小脸似乎也有了一丝血色。
孩子很虚弱,吃几口就歇下来,一瓶奶吃了小半天,终于见底,喝完奶,小孩头一歪,沉沉睡了过去,母亲贴心的摸了摸尿不湿,将孩子放到床上。
此时小妇人怀里的孩子也睡着了,她将大儿子挪到床头,把小儿子放到中间,这才诺诺的走到母亲身边,嘴蠕动了半天,才挤出来一句“大姨谢谢您”,眼角分明有一丝泪水划过。
我的心也终于放下来,我担心啊,如果孩子有了好歹,再遇到那种不讲理的,我那好心的母亲可是吃不了兜着走。
母亲不以为意的挥挥手,我分明看到她紧绷的双肩也跟着放松了下来,我那心善的母亲啊,就小妇人那句谢谢,就像给她上了发条。
那个孩子成了她在医院的全部,时不时过去看看,是渴了,还是饿了,是屙了,还是尿了,一颗心全都扑过去,小妇人也乐的轻松,对着母亲的眉眼也越发的和善,嘴里甜甜的叫着大姨,有时候还把小儿子也凑过来,母亲也不拒绝,但是更多的精力是放到了老大的身上。
或许是有人关心和关注,也或许是母亲每天不忘的体贴照顾,孩子状态居然一天比一天好起来,男人过来的时候,为感谢还特意买了一包水果……低声细语说了很多,在一旁的我听的分明,反正医生已经下了最后通牒,大抵不过三个月,母亲不用有心里负担。
死马当做活马医,反正大家都已经放弃,私底下我也埋怨过母亲,可是母亲说,好歹一条生命,我们不过举手之劳……一个年轻的女人带着两个孩子,也没有娘家和婆家的帮衬,看着可怜,总想起你们小的时候。
我们小的时候,那场景一直萦绕:姥姥年轻就瘫痪在床,姥爷一个人支撑全家,亲奶奶在父亲三岁时候一条麻绳结束年轻生命,爷爷后娶的新奶奶,只比母亲大九岁:她生下来几个叔叔年龄和我相差无几。
小妇人只有两个孩子,母亲一个人拉扯四个,哪个也不容易,我在心里也接收了母亲的“怜悯”,时不时上前也帮忙一二,洗奶瓶,喂奶水,换尿布,毕竟我也心疼生病的母亲。
别说,小小的软软的孩子抱在怀里,看着他用黑白分明的眼睛盯着你,全是依赖和亲密,心里也不由得软了几分。
母亲住了半个月院,我们也贴心照顾了半个月,我也不由得喜欢上,有事没事就跑过去把孩子从床上捞起来抱在怀里,喂他喝水,教他说话,到走廊上晒太阳,三岁孩子本来早该能说会笑,不知道是大人冷落太多,还是身子太差,沉默寡言好像失去发音能力。
一句一句教了好几天,发出声音第一句居然是叫母亲奶奶!
母亲抱着孩子很高兴,小妇人在一边喜极而泣,男人过来和医生商讨半天,盐水从一天一瓶,增加到一天两瓶,我不知道是药水功效,还是贴心照顾起了作用,孩子状态居然一天比一天好起来,除了喝奶粉,居然也知道伸手向我讨要吃食。
平时我就喜欢吃,在医院时候几乎没有停过嘴,瓜子、水果、小零食,打发无聊的陪护,也算是消磨时间,每次我吃的时候,小孩眼睛就朝我转,一开始我们有担心,只敢喂给小妇人买的吃食,后来大家熟悉,小妇人还笑着说,你看看小妹,小乐子朝你要吃的呢!
对了,大孩叫乐轩,小孩叫乐熹……看来他们的父母也是寄托着满满的爱意,希望他们平安喜乐,开开心心,快快乐乐!
既然说开了,没有小顾虑,我吃东西的时候,总会给大的小的都塞上一口,大的一开始还不能太接受,小的则像个小饿狼,给啥都囫囵吞枣,两个小孩子成了病房的开心果,只要有好吃的,大家都不忘给一点,东床在家熬得香喷喷鸡汤面,西床买的鸡蛋糕,或许在这世上只有病房里才能难得如此温馨的场景。
难兄难弟相处下来,出院走的时候还有点依依不舍,有的干脆互留联系方式。
在我们离开的前一天,男人过来办理了出院手续,半个月时间小男孩已经脱胎换骨,小脸有了微微红润,身上也添了一丝肉感,一双大大眼睛咕噜噜乱转,终于恢复了三岁孩子该有的活泼。
他扯着母亲的衣襟,哭着喊奶奶,依依不舍的样子,让病房人都泛红了眼,我望着男人怀里的小男孩,也颇有成就感,不枉我这半个月一口一口填鸭式的喂下来!
……
这是我的一个梦境,不知道周公向我预示如何,但我知道骨子里执着的善良或许能让我们娘俩躲开什么,祝愿母亲身体康健,一切都平平安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