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得浮生半日闲
抬眼看到的是雾气氤氲的远景,脚下是细碎的落叶,谁说秋的落叶只有枯黄?光线的忽明忽暗,色泽的深浅,都宣告了满地的缤纷,悄悄的足音,承载着两个并肩的身影。
这个秋天里,我们踩着光阴漏下的线,不急不缓地走着。穿过青翠的竹林,路过丰茂的蕨草丛,仰望参天的枫树。看见阳光从手掌形的叶间挤下来,形成炫目的光环,忽然间,不知自己置身何处。
如果可以选择,我愿意是在二十年前,在风华正茂的时节,拉着你的手,风一般地跑过景致,到达山的顶端,在那里,枕着你的肩膀,任夕阳的光辉把我们的身影投成金灿灿的雕塑。
没有风,阳光也不强烈,不愠不火的气候,对于惰性十足的我来说,真是赏心悦目啊,能在这样的时候,与你共游心仪的美景,不担心时光会偷偷溜走;不介意手机会突然响起,什么都可以抛开,哪怕只是暂时的抛开,而不是抛弃;也已经足够。
已经过了为爱疯狂的年龄,不再会急切地倾诉彼此的思念,没有含情的脉脉目光,甚至,你还不曾主动地拉一次我的手,我无法揣测你的内心。
可我深谙自己的内心,我多想在半途中,多愿意在某一个醉人的风景里,突然停下来,被你宽大的手掌握在掌心里,被你深情的眼凝望,透过那两扇窗户,被你望进心灵的深处。这时,说些什么,或者什么都不说;这时,低头轻轻地一吻,或者忘情地浅笑;这时,紧紧地揽我入怀,或者拂开我额前的乱发……
你什么都没做,你平静的外表下,你深邃的目光里,到底蕴藏着什么?是不善于表达的深爱,还是几十年光阴里凝聚而成的默契?或者,你的内敛让你根本就不曾深沉地爱过?
人生有挺多遗憾啊,如果真的没有爱过,你是遗憾的;如果只是爱过却不曾深沉过,你是遗憾的;如果真的深沉爱过却没有表达过,你是遗憾的;如果深沉地爱了,你却如此缄默……那么好吧,我是遗憾的。
可是我会推翻我自己刚才所说的,我当然不会忘记,十年前的赣江岸边,你不顾浅水边渡船上那么多双眼睛,你不忌讳这是在你家乡的堤岸上,你深情地,吻住我。
慌乱的我不知所措,却无比幸福!我站在渡船的舷边离你越来越远时,你的信息告诉我:“我会想你的!”
所以,我确信你爱过,你深沉地爱过,你深沉地爱过还表达过,那么,你今天的含蓄定然是你的风格。爱你,我愿意爱你的一切,尤其是你富有男子汉韵味的沉稳,那么,就让我们满有默契地走在这秋天的美景里,没有牵手,没有拥吻,没有告白,但是我能用女性的触角感受到爱,这爱没有深浅,它只是在,它永远在。
走得不远不近时,时间不早不晚时,山顶若隐若现时,我们准备下山了,在能够凭栏处我们折回。
横在路上的一棵歪脖松,树干散发出腐败的意味,它躺在寂寂的路上,全身心在触摸着养育过它的大地,这种近距离的完全的抚摸建立在它生命的终结上,有时,距离是多么美,距离让我们存在,让爱存在。
而现在这棵树,有多么悲壮,生命终结之时,它和深恋的土地永远在一起,化成土地的一部分,融为一体。
这时,它一定会想起距离存在时生命还在,一切都多么美好,尽管它仍然不后悔。归去的路上,我不愿意有车出现,愿意就这样陪着你一直走下去,没有终点,没有停顿,可是时光如何愿意停下脚步啊!就像那车,总是会在不合时宜时出现。
细数,在一起,有半日光景,心底蹦出来的是:偷得浮生半日闲。这半日,轻闲散慢,像一片脆美的叶,挂在生命树上,浅浅笑着,抵达明日,明日自由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