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寒山红枫
01
“张媒婆死了！”大嗓门的李黑妞吧唧着嘴一说，像重大新闻一样， 立刻引来许多人围观。
本来十字街就是热闹地，茶余饭后散步的，聊天的，遛狗的都要从这走一遭。当然这也是是非之地，一些杂七杂八的负面新闻、小道消息都从这发出去，不管后果如何，说的人满嘴唾沫星子乱飞，听的人有的嘿嘿一笑，有的半信半疑，还有的添油加醋又成了另一个传播者。
李黑妞这么一说，提问题的像潮水一般包围了她。
“人啥时候没的？”支书老高问她。
“昨晚上，昨晚上十一点！我是听他侄子说的。”
老支书在村里德高望重，做事不偏不倚，威望很高。李黑妞像被数学题一样有理有据的说出了准确时间。
“人啊！”老支书感叹一声，迈着步子走远了。
“咋死的？”
“胃癌。”李黑妞问答着。
“早她娘的该死了！”一个人骂着。
“便宜了这个贱货！要是古代，像她这样的就该五马分尸，不得好死！”翠花婶气呼呼地说。仿佛那个死去的人已经遭受酷刑，身首异处，甚是凄惨。
“其实她也是个可怜人，这都是命啊！”八十二岁的方家奶奶望着远处的天空，一脸伤感地说。
02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比如张媒婆。
张媒婆何许人也？
张媒婆原名张秋菊，人们早忘记了她的名字，依据她的职业叫她张媒婆。
十年前，张媒婆四十岁，她的丈夫在一次意外事故中丧命。那时儿子上高二，正是需要花钱的时候，每个月的生活费都让她着急上火，更别提春秋两季开学了。
原来丈夫四处跑着打短工，地里种着庄稼，勉强支撑着家里的开销。现在家中的顶梁柱不在了，日常生活还得继续。这让张秋菊犯了难。
张秋菊身材矮胖，一米五八的身材，体重却达到150斤。黝黑的脸上总是带着笑，跟人不笑不说话，别人当面奉承，背地里叫她“笑面虎。”
田里的玉米已经有一尺多高，杂草疯长，别人都去地里锄草，她嫌天热，人又瞌睡，磨磨蹭蹭就是不去 ，后来杂草竟然长的和玉米一般高。
麦子成熟了，别人忙着收割，她却在家炖肉吃，还说先吃饱，才有劲干活。农闲时节，她就呆在麻将桌上，一整天只吃一顿饭，水一口也不喝，两只眼睛炯炯有神，生怕别人把她的钱赢走了。
她经常抹牌，所以总是会赢钱，输的次数少些，对于这她感到自豪，在别人夸赞的眼神中头也仰得高高的。
有一天，她从家里出来，看到村里商店的门外边有一块白色的东西，走近一看，原来是一袋大米。左右看看，四下无人，她提起就走。
“到家就是自己的，谁要也不给！这就是我的！”她一溜烟地跑回家中，坐在凳子上乐悠悠地一边嗑瓜子，一边看电视。
丢东西的人在村里问来问去，没有线索，后来就不找了。她倒落得高兴，没花一分钱，得了一袋大米。后来她有事没事总在商店外边的路上晃着，隔三差五去商店买东西，趁着人多，顺走一袋盐，或者一瓶醋，反正不用买，多好。
她不种菜，到了做饭的时候，这里瞧瞧，那里看看，和拔菜的妇女说上几句话。乡里乡亲，人家都知道她的意思，一把青菜，几棵小葱，谁也不在乎。她也觉着挺好，后来，不管主人家在不在，跳进园子，拔了就走。人们觉得她孤儿寡母挺可怜的，尽管讨厌，但是也没人跟她计较。
贪心和懒惰是最让人讨厌的东西。
单身的男人打听了她，摇摇头，谁都怕娶回家是个麻烦，何况他还有一个不大不小的儿子呢。她呢，很满意自己的生活，觉得挺好。
03
后来儿子结婚，花了一大把积蓄，光媒婆那里就给了将近一万块钱。其实两家都是邻近村里人，自己不好意思联络。媒婆的出现，把两家往一起凑，只动动嘴，跑跑腿，几千块钱到手了。从这里她发现这是一个很好的生财之道。
说干就干，她不去打麻将，也不再偷偷摸摸，从发型到衣服收拾的干净利落，仿佛换了个人一样。她的媒婆生涯开始了。
刚开始，她给一个单身男士找对象，刚好遇到一个女人离过婚，带着一个四岁的女儿，巧的是，两人都有工作，受过高等教育，她只是在中间牵线搭桥介绍两人见面，后来两个人频频约会，不久举行了婚礼。
其实男方的年龄要比女方大许多，男方很是顾忌，答应事成之后，报酬优厚。作为媒婆她对女方隐瞒了男方的年龄，好在女方对男方很中意，对隐瞒年龄的事没有再提起。
那对幸福的人儿，请她吃了一顿大餐，饭后，男方塞给她一个鼓鼓的红包，她含着一块肉，高兴得合不拢嘴，一个劲地说“谢谢，谢谢。”
04
赚钱如此轻松，简直让她心花怒放。尽管她有时刻意隐瞒男方或者女方的一些信息，不过都没出大的岔子，这让她觉得习以为常。
然而，不是所有谎言人们都熟视无睹。纸里包不住火，谎言终究会被揭穿。
翠花婶两口都是农民，风里来雨里去耕种着十几亩薄田，偶尔也去城里倒腾水果。生活不曾亏待勤劳的人，手里有了钱，他们的日子也过得红红火火 。唯一不足的是他们家的儿子人不出众，又老实憨厚，二十七八了还没有找上对象。
因为在一个村里住着，翠花婶想到了张媒婆。张媒婆思前想后，把各种人脉资源在脑海里过滤一遍后，她眼前一亮，忽然想到了镇上的李小燕。
李小燕面容娇好，皮肤白嫩，但是轻微智障，左脚有点跛，曾经结过一次婚，没有孩子，目前单身。况且她的父母热切盼望她再嫁，这真是天赐良缘！
第二天，张媒婆领着两家人见面，女方父母偷偷包了六千块钱送给媒婆，希望媒婆尽力夸赞自己的孩子，张媒婆心领神会。
那天，为了表示诚意，男方选在酒店里相亲，而且带了礼物。女方父母看男方出手大方，而且是独子，心里暗暗高兴：终于碰到一个钻石王老五啦！
男方家长对女孩心存疑虑，媒婆说：“她会做家务，会养小鸡小鸭，是吗？”
“会的，会的，她在家可能干了，还能下地干活呢！”女孩还在夹菜，她的父母异口同声地抢着回答，女孩只好笑了笑，继续夹菜吃。
农村人，娶个媳妇不容易，舍得花钱，订婚时给了女方三万，媒婆一万，女方家长还要了一辆踏板摩托。
05
一切顺理成章，婚礼如期举行，前前后后花了将近十万块钱。婚后的半个月，新媳妇总是早早上床，很晚才起。正是农忙时候，翠花两口和儿子早早去地里干活，回到家还要做饭，儿媳不帮忙，还嫌饭不好吃，扔下筷子就走，翠花忍着。
后来，人们常常看到新媳妇自己买东西吃，吃完顺路去了一家麻将馆。
儿子懦弱，不敢说，翠花两口气得火冒三丈。刚责备两句，新媳妇收拾衣服回娘家，一去再也不回。
翠花带着儿子过来接媳妇，却连一个人影都没见着。原来他们是外地人，谁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当初媒婆说人好，又勤快能干，没想到好吃懒做不说，人竟不见了。鸡飞蛋打，翠花两口感觉上当了，决定去找张媒婆，扬言让她还钱，如果不还就打断她的腿。
张媒婆听说了这个消息，东躲西藏，后来干脆反锁大门几个月不敢出去。她收了男方家红包，，现在新娘突然不见了，十万块啊 ，她怎么填上这个大窟窿？
几个月，那种提心吊胆的日子真是难熬，没有食物，饥一顿，饱一顿，吃些霉变的东西，她终于病倒了。
她的儿子很久前去了外地，只有一个侄子过来看她，那时她已经病入膏肓了。侄子把她送到医院，两天后，她离开了人世。
她死了，人们议论纷纷。翠花家也不再追究，只当钱被风刮走了，每当提起张秋菊这个人，免不了又要痛骂一顿。
已经过去许多天，人们想起张媒婆，有人唏嘘感叹，有人骂着，诅咒着，不知道她在地下听见了没有？
End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