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贵州省凤冈师范读书时,学校要求各班组织开展讲普通话活动,给学生布置了很多说话练习题目,其中有《扎根山乡育桃李》,我选择了这一题目。这好像预示着自己的人生要到艰苦的环境中去磨炼。学校还给我们发了一本介绍优秀教师先进事迹的书;阅读过程中,一个个优秀教师的成长故事不断感动着我,给我很深的启发:“学高为师,身正为范”,作为一名光荣的人民老师,要有大海的情怀,高山的风格,长江的精神。这种思想对我产生了很大影响,激励着我在从教路上不断努力工作。认真工作,学习先进,这是自己的从教初心和使命。
1997年7月,我中师毕业,当时还18岁。毕业后,我回到桐梓县教育局办理了相关入职手续,然后到官仓镇教育辅导站领了工作派遣单,就直接去了九台小学报到。
带着党和国家对师范生的殷切希望,为了实现自己的教育理想,背上行囊,穿梭在蜿蜒曲折的乡村路上,开启了我人生的漫漫从教之旅。
读师范时,我们都知道自己毕业后的工作去向;那时工作包分配。师范毕业有一份稳定的工作,算是一个“铁饭碗”,别人非常羡慕。我定向分配在官仓镇九台小学。对于在哪里工作,我也没有去多想;去九台小学工作,面对艰苦的环境,我有心理准备。
读书时,就听旁人说,在九台小学教书,条件非常艰苦。九台小学地处官仓镇与遵义县山盆镇的交界处,地理位置偏远,交通不便。学校像一块跳板,来来往往的老师非常多。曾在那里工作的师范生个个教学水平高,工作能力强,群众口碑好,用现在时尚的话说,九台小学的老师有其独特的文化内涵。于懵懂的我,在此无形的比较中时刻激励着自己以后一定要好好工作。在我的内心深处,不时地对未来的工作有着美好的憧憬,希望有一天能像之前在九台小学工作的老师一样,通过努力工作以证明自己作为一名光荣的人民教师的崇高价值。那将是一件多么让人感到欣慰的事啊!
我家住在太平,距离九台小学有十几里。第一次去九台小学,我是步行去的,从家到九台小学要行走一个多小时。我年轻,走路快,每次去学校,都走得大汗淋漓。遇上雨天,那用泥巴石头铺的公路被车轮碾压得让人无从下脚;走到学校,裤脚管大半截都溅满了泥浆。我到校的第一件事,便是清理个人卫生,再开展教育教学工作。尽管条件这样艰苦,我都始终坚持每天提前到校,从未迟到缺课。
初到学校,正值开学报名。正午的太阳光照在教师办公室木制的窗棂上,乌黑中透着几分斑驳光亮,格外引人注目,让人一看就知道经历过岁月的洗礼。办公室里还算热闹,老师们正忙着检查学生的暑假作业,一旁的家长和老师不停地交流着。有嘱托老师对子女严加管教的,絮叨着“娃儿不听话,你尽管打,我打水给你洗手”;有经济困难说着好话请老师垫付学费的……
带着几分激动和新鲜,我见到了参加工作后的第一位校长刘永江。刘校长坐在靠窗户的办公桌前,人很精神,三十多岁。他知道我是来报到的,便我和交流了起来。刘校长待人温和,说话轻言细语,脸上总带着笑。
我和刘校长的交流非常愉快。他了解了我的情况后,便安排我的工作。确定由我接任四年级二班的语文、思想品德、音乐、美术等课程,担任班主任。我非常乐意接受了我的第一次教育教学工作。
初到九台小学,我了解了学校的情况。学校坐落在公路下的一个土坎上,周围只有几户人家。学校后的公路旁是九台片区办公室。平时的人流量少,午间稍热闹一些,也只是村民过往才增加了些许人气。校园是空旷的,没有围墙,操场成了村民过往的通道;有一幢三层楼的教学楼,教学楼的对面是教师办公室和教师宿舍;教师办公室和教师宿舍连在一起,都是瓦房。学校的操场是一个篮球场,还是上一学期硬化的,平常就成了周围村民体育锻炼的最佳场所。由于办公室到篮球场是泥地,即便距离很近,如遇雨天,到教室上课也会把鞋弄脏。教师除了课本和学科教学参考书以外,其他的如图书、教学仪器设备等基本没有。
学校的办学条件就是如此简陋。
后来听老师们说,当时学校的办学条件已经不错了,前些年是借用村民的堂屋上课。那样的条件我没有经历过,但我真不敢去多想。在九台小学工作一段时间后,我去了九台片星光小学、曙光小学,那里还要艰苦些,相比较九台小学各方面的条件要好得多。不安的心里多了几分慰藉,自然生起了一种满足感。
在这样的环境下,开启了我的教书模式。现在想起来,在那样艰苦的条件下工作,真是一种历练。如果当初没在九台小学工作,或许我就会少一些生活感悟;反之,有了这段心路历程,当从那里走出来后,就会倍加珍惜来之不易的工作机会。
我刚去九台小学时,全校学生有三四百人。教师有十几个,一部分是公办教师,一部分是民办教师,还有一部分是代课教师。当时的村级学校,教师的组成都差不多;公办教师中大多数是民转公教师,师范毕业生有一两人也算不错了。
我到学校工作后,由于离家太远、太难走路,就吃住在学校。教导主任何飞也是太平的,比我先参加工作几年,他也是师范生。我们住校有了伴儿,大家相互照应。一年后,我的小学同学冯开强也分配到九台小学工作。随后,学校住校的老师就越来越多了。
在学校住校是一件不易的事情。关键是吃饭问题,生活上总是很麻烦。不像现在,学校里都有食堂。当时,住在学校都靠自己做饭。从家里带些米和油盐之类的,没有蔬菜就请学生带一些。我年龄小,和老师们相处得也很好,大家对我非常关心,让我感受到集体的温暖。一个人在学校的时候,下午打篮球,晚上只有看书学习。最难过的是冬天,一个人住在学校,面对孤独和寒冷的叠加,遇到诸多困难,真让人感到无比的痛苦和难受。
在乡村小学工作,除了条件非常艰苦,最为困难的是没有什么信息来源。整天面对的是学生和文化程度不高的家长。在提高教师专业水平方面,能获取的书籍基本没有。在学校待的时间长了,隔上三五月也会进城买些书来阅读,苦于无人推荐,视野受局限,阅读面也比较窄,专业提升的速度慢。后来,从镇上的老师那里了解一些信息,知道当地优秀教师好的工作方法,这对自己很受用,但更多的时候是自己摸着石头过河。
教学中很少有资料。学校只给学生订了一套测试练习卷,用作单元测试。其他的资料就得靠自己,自费购买一些资料书,再用油印机给学生印刷。每次印资料,都要用钢板和铁笔刻蜡纸,这是一门技术活——刻蜡纸时用力要适度,不然蜡纸破了,印刷质量和效果就会受影响——蜡纸刻好后,再用油印机印刷;一般都是提前几天把资料印好。每次印完资料,弄得满手油墨,甚至脸上也会留下墨迹,很难清洗干净;虽然辛苦,但看见自己的劳动成果时,闻着墨香,心里无形中生出一种成就感,美滋滋的。后来,学校买了可用圆珠笔书写的蜡纸,我如获至宝,总担心用完了,一直省着用。
刚参加工作时,我的工资只有281元。拿着为数不多的工资在村小工作,靠的是对教育的执着追求和坚守。既来之,则安之。我常想:要保持定力,不让思想滑坡,积极向上,这是最为关键的,还要守得住心灵的宁静,带着情怀教书育人。
九台小学是我教书的第一站。每次回到九台小学,我都会好好看看学校,脑海里不时浮现出曾经在此工作的那段美好时光,真值得细细寻味。我和数千万的同行一样,坚守在乡村学校。每次吃的苦,都是一次成长、一次磨砺。在那艰苦的岁月里,独自行走在泥泞的乡村路上,个中滋味只有经历过的人才能体会;在简陋的办公条件下,庆幸自己坚持努力工作,用行动忠实书写了从教的初心和使命。
工作三年半后,我离开了九台小学,才知道这是人生中非常宝贵的一笔精神财富。在新的工作岗位上,即便我遇到再大的困难,回想当初入职时的情形,心中就多了一份前进的动力和对美好生活的希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