昔者读《世说》:有人葬母,欲借阮光禄车而不敢言,阮闻之,曰:“吾有车而使人不敢借,何以车为?”遂焚之。其仁义如此。又读《后汉》:有失牛者,就刘文饶车中认之,刘无所言,与之,步归。后失牛者寻得己牛,送还,叩谢,刘曰:“物有相类,事容脱误,何为谢之!”其宽厚如此。
每读书至此,未尝不掩卷而叹息也!圣人之教化天下也以仁义礼智信友善,故其仁也,见人有不幸,未尝不置于腹中而甘苦同之;其义也,见人有阽危,未尝不锐身奔赴而死生与之;其友也,见其邻里乡民,未尝不效棠棣而亲之。其仁慈宽柔,发自教养,所作所为,皆本乎道,源自纯真,尘垢秕糠也无有纤微混杂其中。
然时至今日,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古圣先贤之道日益凌迟、几至衰亡,以仁义为草芥,以友善为赘疣,方寸之所存者,唯利而已矣!事有不晓而可相助耶,于我无利,不为也!路有不知而可相送耶,于我无利,不为也!若小大之事、远近之人,皆以利为本,则人生在世,不亦太凛冽呼!孟子曰:“何必曰利,亦有仁义而已矣。何以利吾国?何以利吾家?何以利吾身?上下交征利则危矣。”大哉,此言也!
近日,豫章大夫黄月明焚烧契据,声名远播。先是,黄大夫悬壶,医术精湛,麻木之足,半载可复原,可谓扁鹊视垣也。且仁心如慈母,有老者染病,黄大夫疗治痊愈,自出费用。老者感篆五内,直言大恩难酬,恐来世方可结草。黄大夫一笑置之,令其安养,无复多虑。
患者凡“无有青钱防雇直”者,书契即可。后契据如山,黄大夫初不索讨也。负债者无能偿还前债,遂不敢再登门求医。黄大夫病之,以为身在杏林,有人抱恙而不敢上门,何以医为,遂屏当向来书契,一火焚之,使患者无有隐忧。
呜呼,物欲横流之纪,竟复有此举,黄大夫真有古人之风、真乃大义也。药王孙思邈之叮咛后世医者也,曰“发大慈恻隐之心,誓愿普救含灵之苦”,曰“不得问其贵贱贫富,普同一等,皆如至亲之想”,曰“不得瞻前顾后,昼夜寒暑,饥渴疲劳,一心赴救”,如此,则可为苍生大医也。若黄大夫者,可为苍生大医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