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上古神兽

白天的活动既热闹又有趣，尼莫跟着小爸爸在山间田野到处疯跑，开心极了！可是晚上躺在炕上的时候，尼莫却忍不住开始想家。

往常这个时候大多是睡前故事时间：要么妈妈斜靠在床头，借着一盏橘黄的灯光在读故事，尼莫和妹妹两个人在妈妈旁边的被子里挤来挤去，都想抢占离妈妈更近的好位置。要么就是在自己的小床上独睡，爸爸一般会坐在屋角的台灯下边看书边陪着自己，灯光下爸爸的背影看起来是那么的温暖和踏实。

其实爸爸就在旁边，只不过这个爸爸却是个和自己同龄的小爸爸。小爸爸虽然对自己也很好，但他毕竟不会在自己酣然入睡后毫不费力的把自己轻轻抱回自己的小床，再给自己脱去袜子盖好被子；他也不会在自己辗转反侧睡不着的时候坐到自己的身边，一边给自己按摩一边读上两章论语或是一段佛经。这些过去司空见惯的平常小事，此刻竟然如此怀念，但却求之不得、遥不可及。

我怎么才能回去呢？ 尼莫想。会不会南山的那个山洞就是一个可以原路返回的点呢？照理说这个时代它应该也在吧。这应该是最有可能的方式了！

如果我能回去了，会不会又无比怀念这里呢？ 尼莫想。肯定会的，我肯定会想念这时候的青山绿水，想念这时候的粗茶淡饭，想念这时候清贫但温暖的家人们。

不过，如果真的可以原路返回的话，是不是就意味着那里是一个可以随意穿越的入口呢？如果是的话，那就意味着通过它能任意的往返现在和未来呢？那可就最理想不过了！

还有，如果那个山洞是一个时空入口的话，是不是意味着任何人都可以通过它穿越时空呢？那样我就可以带着小爸爸穿越到我的那个时代，让他有看不完的书、吃不完的美食。要么把未来的爸爸也带到这个时代来怎么样？让他和小时候的自己对话，那场面一定有趣的很。

哎呀，不想了。老爸总说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改天去试试就知道了。现在既然来了，那就好好呆上几天，万一回去之后没法再来了呢？

脑子越是活跃，人就越难睡着，偏偏身下的火炕好像也愈发滚烫起来，就连身上都跟着痒痒起来。

尼莫伸手去抓，脖子、肩膀、后背……不抓还好，一抓貌似痒痒的地方更多了。往往是抓了半天，觉得身上只剩了一处痒的地方，抓了几下后，咦，痒痒转移了！于是再去新的地方抓，突然又发现之前的地方好像还没有抓到位，于是又抽空回手再抓两下。如此反复多次，最后发现身上就没有不痒的地方，只分旧痒复发和奇痒难耐，尼莫简直要崩溃了。

“你在折腾什么呢？” 桂成问。

“痒得不得了！” 尼莫一边抓一边说。

“估计有虱子，你把背心脱下来我给你抓抓。” 桂成说。

“啊？” 尼莫简直要从被窝里跳起来。他当然知道这种和草原之王有着同样发音的小动物一点都不可爱，非但不可爱，简直可恨之极！它们寄生在人的内衣上、头发里，以吸人血为生，简直就是一群不劳而获的寄生虫。

尼莫听爸爸提起过小时候长过虱子，后来长大了常洗澡勤换衣服，慢慢的虱子就绝迹了。尼莫每次听到的时候都庆幸自己没有生活在那个年代，不然一群可恶的吸血虫晚上拿自己当美餐的感觉实在是糟透了！可是万万没有想到，这种传说中的上古神兽，竟然有机会和自己不期而遇。

”那现在怎么办？“ 尼莫从被子里坐了起来，着急的问。

”脱下来吧，我给你抓抓。“ 桂成见怪不怪。

桂成把尼莫的秋衣贴身的一面翻过来，举到灯下面，沿着衣服的接缝处慢慢寻找，尼莫也凑过来看。

“啊哈，真有一只！” 桂成欢呼起来。“它们就喜欢躲在这种衣服缝里！“

一只比芝麻大不了多少的紫黑色小爬虫，被桂成捏起来放到了自己的一个拇指的指甲盖上。还没等尼莫看清楚，桂成的另一个拇指的指甲盖就迅速的挤压了上去，“啪”的一声脆响，桂成的指甲盖上迸开了一小滩红色。

“太残忍了……不过它也是罪有应得！” 尼莫说，“再找找！”

没有再找到。

“穿上吧。” 桂成把衣服又翻过来，丢给了尼莫。

尼莫看着这件衣服心有余悸：“ 今晚我还是不穿了吧……我算是知道你们为啥都不喜欢穿衣服睡觉了。”

尼莫记忆中这是第一次没穿上衣就睡下了。非但没穿上衣，他还把内裤和袜子悄悄的脱下来蹬到了被窝底下，因为他觉得那里面保不齐就有几只正虎视眈眈的准备拿他开饭呢。

”赶紧擦擦你的指甲吧！“ 尼莫一脸嫌弃的说。

”我想留个纪念呢，“ 桂成说，”这可都是你的血啊！“

”去你的吧。“

桂成嘿嘿一笑，伸手在床沿下面的砖头上把指甲蹭干。

”哎呀！“ 尼莫简直受不了。平时在家里妈妈总说自己不爱洗澡、是个小脏鬼，可见卫生习惯也是会遗传的。

“对了小爸爸，你也不经常洗澡吧？” 尼莫问。

“那要看是夏天还是冬天。” 桂成说。

“夏天呢？”

“天天洗。”

“冬天呢？”

“天天不洗。”

“……” 尼莫无语了。

“快睡吧，” 桂成打了个哈欠。“明天还得跟我去上学呢。下午我爸跟老师都说好了，就说你是我一个姨家的表兄，他家人出门把你放在我家几天，我爸妈要干农活家里没人看。“

”老师同意啦？太好了！“ 尼莫又高兴了。他好想看看爸爸小时候上学的样子！

村里的小学以村为名，叫做南天门小学，就在奶奶家一街之隔的地方，出门走3分钟就到了。规模不大，大概只有七八十个孩子，都是附近村落的孩子，另外还有五六个老师，也都是附近村里的居民。

尼莫主动拎着小爸爸的书包——其实就是一个编织兜子——跟着桂成走进校园，路上的同学都好奇的打量他们，好像奇怪今天桂成从哪儿请了一个高大的保镖。尼莫倒是全然不顾，只是东张西望的看。

一道四四方方低矮的石头围墙把整个小学圈起来，校园的北侧是一排和奶奶家同样古旧的房子，数量有五六间；门的上方挂着一小块木板，用毛笔字写着”✖️年级“ 的字样，一看就是教室。教室的窗子倒是玻璃，不过有些已经残缺不全了，糊上了一张报纸。东边还有三间独立一点的房子，尼莫看到上面的牌子写的是”办公室 “。西南角是厕所，这个从很远的地方就能靠鼻子准确判断它的方位。沿着院墙是一排高大的柏树，中间空出来来坑坑洼洼的土地应该就是操场，操场的一侧有一个木头桩子做成的篮球架，靠近教室的中间还有一根铁做的旗杆。

周一早上到校的第一件事情是升国旗，桂成把书包放到教室里后，出来找到了还在东张西望的尼莫。这时传来”铛铛铛“ 几声清脆的声音，是一个中年妇女拿着石头在敲击吊在树上的一截废弃的铁轨，操场上的同学们迅速的排成几列，尼莫这才明白这声音就相当于铃声。

桂成排在了队伍的第一个，尼莫想挨着小爸爸站在第二个，可他的个子比这一排所有的孩子都高。乡下的孩子都胆怯，见尼莫是个生人不敢跟他说话，但眼神里都是谴责，于是尼莫自觉的排到了队尾。

先是一个中年人站到队伍的前面，示意大家安静后开始讲话，后来尼莫知道这个人就是校长。校长啰嗦了一通，其内容无外乎就是好好学习、注意安全之类的。讲完话开始升国旗，三个小朋友从操场的另一边举着国旗雄赳赳气昂昂的迈着并不整齐的正步走过来，溅起一路的尘土。小朋友在国旗下站定，为首的一个把国旗的木轴绑在旗绳上，下面的所有小朋友检查一下自己的红领巾是否整齐。

国歌声是从放在教室外窗台上的一个磁带式录音机里传来；可能是电池的电量不足了，歌声明显比平常慢了一些。伴随着国歌声，为首的小朋友拉动旗绳，国旗冉冉升起，台下的小朋友一起把手头顶，行少先队礼和注目礼。眼看国旗已经升了快三分之二了，没成想小朋友拉不动了，原来是那根断过又接起来的旗绳的某个部位卡在了旗杆顶上锈迹斑斑的滑轮里。尼莫正在想这可怎么办，只见人群中走出一个瘦瘦的小男孩，径直走到旗杆底下。他先是脱掉了鞋，露出了没穿袜子脏兮兮的光脚；然后往手心里吐了两口吐沫，双手搓一搓，握住旗杆往上一窜，手脚并用像只灵巧的猴子，以一种另人赞叹的速度很快就爬到了顶端，腾出一只手疏通了堵塞。完成之后并不是慢慢爬下来，而是四肢握住旗杆以一种坠落般的速度滑下来，其速度之快，尼莫仿佛看见了火星四射。着地之后，把脚塞进自己的鞋里，并不弯腰把鞋跟提起。与此同时，一名老师按了一个录音机的按钮恢复了国歌的播放，升旗手继续把旗升到最高处，那个神秘高手拖拉着鞋往队伍里走，连头也没回一下，直至消失在队伍中，简直就是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的完美诠释，看得尼莫目瞪口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