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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九、
“小姐是第二个独自一人能来到虚无阁的，恭喜恭喜。”
“翟晟，我开门见山，此行是为了求你救救慕寒。”我如坐针毡。
“你既已见到我，便不用着急。”翟晟为我倒茶。
“蛊师难当啊。世人觉得巫蛊之术诡谲莫测，都不愿与我结交。也因这飘渺山的瘴气不敢前来，慢慢便流传着我性情古怪，恐怖阴晦的名声。只有慕寒，他冲破瘴气，来到虚无阁。我与他的交情，已有多年。”
“慕寒在幻境中遇到了什么？”
“没有。”翟晟摇头，“什么都没有，他就这样通过了吊桥，使枯骨开花，登上飘渺山，来到虚无阁。”
“怎么会什么都没有？”
“我也惊异，这样直接上山的人，他的心里该是有多么纯净澄澈，竟一丝心结都没有。”
“或许是他已把一切看开。”我想起他曾说过，自己饱读佛道之家的古书，放逐自然，一定早已把过去的仇怨放下。
“冒昧一问，姑娘在幻境中经历了何事？”
“仇恨，恐惧，痛苦的回忆，不愿记起的回忆，还有爱，温暖，幸福的回忆，埋藏在心底的回忆。”
“姑娘竟没有陷入幻境之中，翟某佩服。”
“曾经我的心结也没有解开，经历了这些，我才是真正的放下，当家人化为虚有之时，我恍若大梦初醒。‘庄生晓梦迷蝴蝶’大抵如此。还要多谢这些幻境，才让我郁结在心中的情感得以宣泄。”
“慕寒与季玄的事情，我略有耳闻，季玄这丫头，自小在我这里学蛊，是我把她宠惯了，越大反而越肆意妄为。”
“不知您可有办法解忘忧草与情蛊之毒？”
“情蛊解法只有一种，那便是施蛊之人死去，杀了季玄，此蛊便可解。”
“可……”
“你自行决定，我绝不干涉。”翟晟笑道，“至于这忘忧草，的确难办，我也不知特定的解药，既然它是季玄配制出来，那只有知道配制的方子，才能找到破解之法。”
“配制的方子我又从何而知……”
“你别忘了我可是玄儿的师傅，况且你与慕寒之间的故事，我也了解一二，你能冲破瘴气顺利来到这里，便是天意，我会尽力助你。”
我与翟晟在虚无阁研制数月，终于将忘忧草的配制方法整理出来。
“看来这忘忧草的制作不难。”
“不难？”翟晟笑了，“你可知，单单这几味草药的珍贵程度，便是可遇不可求，花费一年的时间都不一定能找得全。”
“怪不得，那日季玄说她花了三年才研制出来。”
“草药之间相生相克，想要破解忘忧草，便要将与之配方相克的草药找到，而又不能使这些草药相互抑制，相互排斥，否则纵使制出解药，也没有药效。”
“那你估计多长时间能研制出解药？”
“少则三五年，多则八九年啊。”
“什么！八九年！那时他们岂不已成婚生子了。”
“我还有一个秘法，不需那么长时间，只是……”
“只是什么？”我心急如焚。
“阁主！阁主！”掌事匆匆忙忙地赶来，“季玄小姐与慕寒公子前来拜访。”
“什么！”我与翟晟异口同声。
“不知道他们此行何为，小悢你暂且到厢房内回避。”
我躲在房内，隐约可以听到谈话声。
“师父！好久不见，玄儿可想死你了！”
“你这丫头，亏得还记得有我这个师父，是不是有了男人就忘了这里了？”
“翟晟你可真是一点没变，嘴还是那么不讨喜。”
“这是……”
“我与慕寒下个月就要成亲了，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如此重要的事情，当然要亲自过来下喜帖啦。”
“正好我们与你也许久未见……”
慕寒之后说了什么，我已没有心思再听下去，耳朵里重复回响的是季玄所说的成亲……成亲，一年前慕寒曾许诺定会娶我为妻，如今新郎如斯，新娘却另有其人。不，慕寒，你难道真的一点都想不起了吗？你与季玄和歌时，难道就没有似曾相识的感觉吗？以往的种种山盟海誓，化作慕寒温润柔美的声线在我脑中流转，我克制不住内心的激动，几度欲冲出房间。
“掌事，带客人去后厢房。”我听屋外许久没有声响，这才小心翼翼地走出。
“我已将他们暂留飘渺山几日，方才同你提到的另一个方法，便是以挚爱之人的腿骨为主，以枯骨双生花为辅，以挚爱之人的血为引，此方，可破万毒。”
“情蛊也可破？”
翟晟摇头：“药毒是药毒，巫蛊是巫蛊，不一样的。我说过，欲破情蛊，只有一种方法，便是施蛊之人死去。”
“你自己……考虑好……”
一夜未眠，我对月饮酒，回忆往事。从我十四岁起，八年来的种种，仿佛不似我亲身经历一般。命运弄人，若我当初未痴迷习武，这之后的种种，怕是都不会发生。我与慕寒是否得见，便亦是未知。但叛帝篡位是必然，若我未与严允新成婚，此刻是否已因株连九族而落入九泉？亦可能终日逃亡……如今，是应该切骨弃血，换回慕寒记忆，还是就此放弃以求得自身保全，我心中早有选择。在广寒宫的那些岁月，太过美好，好到现在想来，有如梦境一般，我真的不愿，不愿那些岁月果然成为南柯一梦，我既已走到现在这步，便不会再回头。
酒过三巡，我有些醉意，想起曾经未写完的断词，展宣于案，落墨于宣。
“岁月的锁爬满了锈，
前尘还吹不吹得走？
我能闭目画你轮廓，
你可否为我停泊？
月下行舟，临风赏柳，
你曾说，此乃风流。
凭栏醉卧，我数着年头。
等你是我的风流。”
“我会先将你弄晕，然后取你一腿腓骨，只是所需时间很长，我不保证是否你会在中途醒来，那时你必须忍住。”翟晟忧心忡忡地说。
“别那么凝重，你平日里不是挺不正经的嘛。”
“小悢，这可是大事，想清楚了！”
“我心意早已决定，你还是动作快些，保证我别在中途醒来吧。”
果真，我还是在中途醒来。看了一眼血肉模糊的左腿，顿时心生恶心，头晕目眩，连疼痛都忘记了。
我叼着布，满头是汗，哭了出来，但身体的痛远不及心中的痛折磨人。一想到马上就能与慕寒在一起，仿佛疼痛都减轻几分。
双生花，我的骨头，连同血水一起在药炉内沸腾，发出浓重的血腥味，翟晟又加了许多气味浓郁的辅药，才将味道遮盖。
“你可想好如何骗慕寒喝下。”
“唬人我可是一绝，只是如今他两人如胶似漆，你得想办法将玄儿引开。”
我拄着杖来到后厢房，走到他二人面前。
“真是无巧不成书啊，我们又见面了。”
“你？你！你没死？”季玄显然惊愕万分。
“玄儿你这是哪里的话。”慕寒面露不快，怪罪道。
“不知季玄小姐可否借一步说话。”我将季玄引入屋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