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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
"隔江疏雨闻笛弄,
苍山蓝关岸相拥,
寂寞箫鼓相送,
踏雪飞鸿萍踪。"
"词写的极妙!就是这萍踪……没唱出感觉啊。"横颜皱眉。
"不如,将最后一句重复一遍如何?"我问。
"极好!"慕寒拍手道。
"这大家闺秀与我们山野莽夫的确不同,哈哈。"横颜笑到。
"颜哥哥说笑了。"我感到不好意思。
转眼间,我在广寒宫已有半年时光,这半年来,每日与三五好友踏雪高歌,月下饮酒,迎风赋诗,临溪品茗,如此逍遥自在。慕寒之友全是可以信赖之人,不会告诉任何人我的行踪,我也渐渐了解了,慕寒之流并非不通俗世之人,在惬意生活的同时,也会关注朝廷的动向。
也是从他们口中,我才得知我离去后严府的境况。家中不可一日无主,严通伯父与大哥从妙莲寺移居回严府,料理严允新的后事。朝廷有意召伯父回职,被伯父拒绝。可新任职的官员是个贪官,而今年南方大旱,本就艰难的百姓雪上加霜,所谓"皇上"忙着处理赈灾一事,追捕杀害严允新凶手一事被搁置了。
"小悢,愿随我去南方看看吗?"
"南方?"
"嗯,收拾行囊,即刻出发。"
九、
我与慕寒一人一马,一路南下。尽管慕寒并没有告诉我此行是为了什么,我却能觉察到他想为赈灾做些什么。
慕寒隐居山林,过着世外桃源般的生活。我原以为他只是一个不食人间烟火的公子哥,却没想到他同样是个乐善好施,关心民情之人。
旱地枯涸,百谷不生。我与慕寒走村访舍,慕寒带去些许粮食,而我只能靠在草药典籍上学到的寥寥知识,教授农民们哪些野草可食,哪些不可。有时被地方县令得知,我们便像窃贼一样仓皇而逃,十分有趣。
"累吗?"又走了一天,驿馆内,我和慕寒纷纷瘫坐在椅子上。
"不。"我摇摇头,"虽然咱们的帮助只能解他们燃眉之急,而无法从根本上解救他们,但是,看到百姓的笑容,心里便有极大的满足感。"
"没能让你欣赏到南方湖光山色,小桥流水的景致,实在抱歉,还叫……还叫你与我一起吃苦,或许,我本不该带你来的。"
"千万别这么说,你不觉得……我们很像离家弃乡,浪迹天涯的侠客吗?况且……"
"况且什么?"
"况且……有你在的地方,我才能安心,慕寒。"我声若蚊蝇,脸颊滚烫,把头埋在胸前,不敢看他。
两两沉默许久,我小心翼翼地抬头看向慕寒,未料正迎向他的灼灼目光。
"小悢……"
慕寒带我来到驿站屋顶。夜幕浓稠得恍若翰墨,皓月当空,星辰如坠,盛夏的晚风拂面,触感冰凉如玉,却不能将我发热的头脑吹得清醒。
"其实,我本姓乔。"
"乔?那岂不是被前朝吞并的古贵族的族姓?"
"正是,我是古族遗子。"
"所以你不愿入朝为官的原因,并不是害怕面对那些斗争,对吗?"
"我曾亲眼目睹过千载家族的一夕覆没,尽管我那时还小,却忘不了族人纷纷溃逃的情景。我没有远大的复族志向,甚至说在定居后山之前,我一直辗转世间,像死人一般活着,直到我爱上后山美景的那一刻,我突然在大自然中释放了自我。我化名慕寒,建造广寒宫,每天吟诵佛经,亦看老庄,有些参不透的道理,自然而然就明了了。"
"我知你为父报仇后无处可去,比起你,我更懂得何为苟活。但江湖厮杀,刀剑无情,几时方休?无止尽的仇怨不过是自己给自己禁锢的枷锁。小悢,我不愿你的余生在怨恨与不安中度过。"慕寒温柔的声音围绕在我的耳畔,像葡萄美酒,像温润翡翠,像蝉翼丝绸,像满目云霞。我一度沉迷在这温柔乡中,以至于他说完话,我仍久久失神,直到他牵住我的手。
"慕寒!"我惊慌失措。
"你放心,以后的岁月,我会一直陪在你的身边,不让你受一点伤害。"慕寒浅笑,目光如漫天星辰般闪耀。慕寒人一如声音一样温柔,让我感到前所未有的安心。
半年的南下之旅结束。一路上慕寒对我照顾有加,我感动万分,同时感谢上苍。我本已是身负罪孽之人,自小谋害人命,成婚后仍是如此。半年的时间,我仿佛记忆力变得很好,年少起的回忆如同泉水般喷涌而出。小时有至亲的加倍疼爱,而后奇遇广寒宫,我将那里视为净土,心心念念。一切痛苦的回忆也好,温暖的回忆也罢,仿佛是发生在别人身上,我亦没有想到会与慕寒重逢,没有想到会以那种面貌与慕寒重逢,更没有想到我这生于与他两个世界的家世中的女儿能与他成为一生知己。
"待到我们回到广寒宫的那一天,我将重整广寒宫,以‘无悢’代替‘广寒’。我会娶你为妻,从此,你便是‘无悢宫’唯一的女宫主。我们要做这乱世的第一对神仙眷侣,乘风寻花,倚竹烹茶,月下行舟,临风赏柳,共醉重阳,闲谈夜讲……如此年复一年。待到我们离世,长眠于这后山之下,岂不风流潇洒!"慕寒感慨。
我亦承诺,慕寒重修广寒宫,我则亲自制作嫁裳,从此每日他为我描眉,我为他束发,相守相望,永不分离。
广寒宫如故,得知我们回来,五哥、小千、横颜、少司命……太多太多我见过没见过叫的上名字叫不上名字的好友齐聚广寒宫,大摆盛宴,为我们接风洗尘,令人惊奇的是,好友中竟然还有蛊师翟晟和季玄。我惊讶于慕寒好友之多,人脉之广,同时思索这样一个男人,若是真的有复兴家族推翻今朝的想法和打算,未必真的会失败。
席间我领略了可谓全朝才子佳人的技艺才能,不得不说比起他们我真是无地自容。蛊师翟晟竟然酷爱音律,所做曲调竟然有异域风情,实在叫人拍手称绝。宴酣之乐,众人齐舞,妙趣十足。尽兴之余,小厮面色惊恐,称有官兵正往广寒宫赶来。
经历了太多的事情,此刻的我,只想慕寒陪在我身边就够了,可命运似乎总是不愿遂人意,我接受以前的种种,一如我接受此刻我们必须分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