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街脚步 突然静了
满天柏树 突然没有动摇
这一刹 我只需要 一罐热茶吧
那味道 似是什么都不紧要
原本熙熙攘攘的街道,人流忽然静止,遍布道路两旁的柏树,也忽然停止动摇。这一霎那,女主忽然觉得身边一切事物都静止了,而自己似乎只需就近走进某家便利店,点一罐热茶,至于是什么味道的,也已无关紧要。
为什么会发生这种心境的变化?街上一直是川流不息,道旁树木也是随风摆动,可是在此时的女主眼中,这些都不是他们本来的样子。这种修辞手法,在美学上叫做移情,或者常说的情景交融。到底是什么让女主有了这些情绪变化,从而投射到周边景物上,词作者在这里留下一个悬念。
唱片店内 传来异国民谣
那种快乐 突然被我需要
不亲切 至少不似 想你般奥妙
情和调 随着怀缅 变得萧条
有些时候,我们一个人走在街上,心里可能在想些什么,又或者任思绪飘忽,潜意识会有某种情绪。这时忽然街边某个老唱片店里传来一首异国民谣,飘来的旋律同自己的思绪一接触,发生某种不可名状的反应。那种淡淡的浸润、低低的感伤,甚至可以说成是某种一瞬间自由的快感。
原来女主就是被这种快乐感染了,突然觉得自己特别需要这种快乐——这是一首泛着异国情调的民谣,虽然不是很亲切,但似乎比起自己内心在纠缠的那个情绪轻快、明亮,不必费劲心力去想、去忘。可是这么想着,思绪再次被拉回到对过去的怀缅,似乎刚开始那一瞬间的快乐又被冲得萧条。
原来过得很快乐 只我一人未发觉
如能忘掉渴望 岁月长 衣裳薄
无论于什么角落 不假设你或会在旁
我也可畅游异国 放心吃喝
又是一个转折。走在异国街上某一瞬间的快乐,让女主顿悟,「原来过得很快乐,只我一人未发觉」。这是一种很特别的心理体验。女主为了忘记不快乐,来到日本寻找快乐,终于在某条叫做「二丁目」的街巷,被一瞬间的情境感染,忽然发现原来自己一直想要寻找的快乐,自始至终如影随形,从未离开。如果可以忘掉那些执着的渴望,往后的岁月还很悠长,尽可以好好享受这大好时光。这里需要解释一下「衣裳薄」的涵义。
《论语·雍也》:「赤之适齐也,乘肥马,衣轻裘。」《论语·公冶长》:「愿车马衣轻裘。」裘是披在外面的皮衣,轻裘就是薄薄轻便的外衣。南朝诗人范云《赠张徐州稷》:「傧从皆珠玳,裘马悉轻肥。」杜甫《秋兴八首》:「同学少年多不贱,五陵衣马自轻肥。」这些诗句都用轻形容裘或衣,与前两个轻裘意义相似,都描述意气风发的少年风貌。韦庄《菩萨蛮》:「如今却忆江南乐,当时年少春衫薄。」这个「春衫薄」则很可能是林夕用典的出处,「年少春衫薄」说的是少年时穿着轻便的衣裳,任意玩乐,无忧无虑。
考证这么多,无非想说明,「岁月长,衣裳薄」这两句是褒义,指,如果女主能够忘记令自己痛苦的那个人,往后的岁月将还很美好,许多无忧无虑的快乐仍在等着她。很多人把这两句用现代人阅读习惯去看,觉得是个很悲伤的句子,那么上下文就解释不通了。
「无论于什么角落,不假设你或会在旁」,这是正话反说,明明自己躲到异国他乡,本来就是希望这么远的距离可以忘掉他,可根本不可能忘记,因为满脑子还是想着他。所以通过诗人的口吻,这话就变成是「不假设你或会在旁」。忘掉他,当他不存在,不去想他,女主就可以在异国快乐游玩,放心吃喝。然而既然已经做了这个假设,说明女主就是无法忘怀的。
总之,这一小节,极尽缠绵悱恻、回环往复之能事。这也是扣人心弦之处,将女主那种想忘不能忘、明明不忘又假设忘记的纠结辗转,描写得淋漓尽致。
转街过巷 就如滑过浪潮
听天说地 仍然剩我心跳
关于你 冥想不了 可免都免掉
情和欲 留待下个化身燃烧
静止的瞬间过去了,周边依然嘈杂喧嚣。女主依然沉浸在深深的思念泥潭中,只能寄希望于下个轮回中能够将这一段情和欲转嫁到下一个化身去燃烧。这已是苦痛的极致。
原来过得很快乐 只我一人未发觉
如能忘掉渴望 岁月长 衣裳薄
无论于什么角落 不假设你或会在旁
我也可畅游异国 放心吃喝
原来我非不快乐 只我一人未发觉
如能忘掉渴望 岁月长 衣裳薄
无论于什么角落 不假设你或会在旁
我也可畅游异国 再找寄托
我也可畅游异国 再找寄托
反复吟唱,百转千回,从「放心吃喝」到「再找寄托」,寄托什么呢?词作者没有继续说下去。
多年以后,林夕说自己这首词其实写的是快乐的玄奥。何谓玄奥,玄秘深奥,玄之又玄。带着快乐去寻找快乐,忽然发现快乐就在身上,那究竟是快乐还是不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