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是大腿,还是根?
桐州的冬季寒冷而干燥,凛冽的北风似乎从未断过,也正是由于风的缘故,这里的天空分外晴朗,天蓝的深邃透亮。
鸟瞰桐州大学西北部,有六个五层楼高的红色建筑,呈正六边形排列,彼此间有走廊纵横相连。南面是一片人工湖,湖心有一小亭,有回廊穿插之中,湖面尚未结冰,疾风拂过,撩起一层层水波,泛着波光荡漾开去,别有一番景致。
东南角,建筑学院教学楼221教室,土木工程专业第一学期最后一节高数课正上的如火如荼,三个班的同学们都在跟着老师的提示画着考试重点,翻页、提笔、划线,就连脑袋摆动的方向和角度都那么整齐划一,画面优美的就像一场表演。
平时总抢着坐后排的肖墨和甄淳敏,今天破天荒的坐到了前几排,小胖子甄淳敏每一次出手都努力做到力透纸背,课才上到一半他宽阔的额头上已是汗珠密布,他只能在一个重点刚画完,下一个还没开始的几秒的间隙里,急迅速的顺手抹把汗。到了这节课的下半程,小胖翻书、找重点、划线、抹汗、无意识的甩袖子,越忙越热,越热越忙,急躁中两条腿也加了进来,一会伸出去,一会缩起来,一会左腿压右腿,一会右腿压左腿,屁股下面像按了针,整个肥胖的身子左晃右摇,搅的周身的空气都躁动不安,左手边三班的女同学冯春雪眉头微蹙,脸罩寒霜,一脸不悦,迫于场合,正暗在消化着体内的怒气。
这下可把坐在右边的肖墨逗精神了,迫于期末考试的压力,肖墨今天早早就来到教室,就为了能离老师近一点,一上课更是气沉丹田,精力集中,生怕漏掉任何一个老师说的话,恨不得连唾沫星子都吸进肺里,一开始好学生附体,各项指标如期运行,时间一长就有些后继乏力了,毕竟一学期的课都是吊儿郎当过来的,恰在此时,小胖的表演不期而至,看到小胖如此滑稽,肖墨兴奋的两眼放光,什么重点啊,考试啊,统统都扔掉了,整个人只剩下幸灾乐祸了。
肖墨积极发挥特长,在作业纸上大笔一挥,不一会,一个肥头大脑,抓耳挠腮,如坐针毡的滑稽胖子就在纸上刻画出来了。肖墨满意的看了一眼自己的作品,又憋着一脸坏笑写了一首打油诗:
高数课上一小胖,手忙脚乱累够呛。
衣袖抹下满头汗,中午多吃两碗饭。
一写完,肖墨就迫不及待的一把将纸塞给了小胖,小胖刚提起笔,准备画线,眼睛一晃眼前就多了张纸,不用看,单从送过来的时机和手法看,小胖就知道不是什么好东西,待到看完,小胖无处安放的躁动好像找到了突破口,只见他本该随时准备擦汗的右手,如毒蛇般迅速游走到了桌下,然后像长了眼睛般朝着右下方狠狠的抓了下去,脸上紧崩的横肉都顺势跳了两下,看来力道不轻。
“啊”一声高亢而短促的呻吟,刚刚飞到教室的上空就确硬生生嘎然而止了。在安静的教室里,无论这一嗓子多么的短,都无法掩盖他飞出喉咙时的高亢,数学老师锐利的目光已经游走在肖墨和小胖附近了,主动承认还是死不承认,嫁祸他人还是被动认罪,肖墨还一时抓不到头绪。
刚才,尽管他牙齿紧咬,眉头紧锁,全身紧崩,就差昏死过去,才硬生生止住了后面的叫声,但当那撕心裂肺的痛感猝然袭来的瞬间,从体内涌出的呐喊,还是从口中飞出去了,“叫是因为生理,不叫是因为心理”此刻,肖墨从灵魂深处体会到了这句话的深刻。
当数不清的目光都渐渐聚到自己身上时,东张西望的肖墨才无可奈何的收起嫁祸他人的目光,“娘的,人死鸟朝天,我怕个毛”,给自己打完气,他就主动站了起来,“报告老师,我早上吃的有些不舒服,刚才控制不住,打了个隔……,影~响~大~家~学~习,实~在~不~好~意~思。”
满心思编造理由的肖墨,在站起的一瞬间就后悔了,娘的,那里还是疼啊,火辣辣的,一说话,更疼,本来打算用理直气壮、字正腔圆来掩盖谎言,结果话到中途就如同泄了气的皮球,站直的双腿也打了弯,后边的话是肖墨用双手死撑着身体,才气若游丝的说完的。如果靠的足够近的话,例如小胖,能清楚的看到肖墨手掌的边缘已经血色褪尽,比白炽灯还白。
虽然谎言并没达到“理直气壮”的效果,但肖墨恰到好处的“表演”却歪打正着,将谎言诠释的更加真实了。
“肖墨同学,你没事吧,还能坚持吗,要不还是赶紧去看医生吧。”教高数的陈老师是刚毕业的研究生,身材高挑,一头披肩长发,皮肤不是很白,带着一副红边眼镜,举手投足间蕴含着一股娟秀气质,看到肖墨有气无力的样子,很是关切的问到。
“不用,不用,陈老师,我能坚持,真的,我没事。”肖墨一边摇着双手,一边摇着脑袋,说完,脸上还挤出了一个“我没事”的笑容。
“那既然这样,我们继续上课,肖墨同学请坐下吧。”陈老师腰肢一扭,鬓边秀发随风划过一道美妙得弧线,课堂又陷入沉闷中。
当期待已久的下课铃声响起时,肖墨刚刚消化完体内最后一节一缕伤痛,对于满血复活的他来说,下课的铃声就是报仇的号角。
“小胖,受死吧。”当耳畔的铃声还未散尽,肖墨就猛然起身向敌人发起了凛冽的攻势。
小胖子甄淳敏自打抓了肖墨一把后,就再也无心听课了,对自己“抓大腿根”的绝技他一直自信满满,自己都佩服自己,可是这一回,他总是觉得多少有些不对劲,一开始他认为是因为冬天穿的厚的缘故,不过后来看到肖墨痛不欲生的倒霉样,刚刚安抚下去的疑心,又从心底浮了起来,他一直在苦苦追寻右手在那一抓时的感觉。
小胖追寻的思绪被下课铃声拉回来的一瞬,他猛然感觉右侧一个黑影向自己扑了过来,出于本能,他身子猛的向后一仰,顺势站起后就抓住来袭者的手臂,借着来力顺势向左一拉,肖墨由于力道过猛,未留余地,结结实实的摔了下去。
“啊……”刚收拾完准备下课的冯春雪,屁股刚要离开座椅,就被砸到怀里的肖墨硬生生的给按了回去,还没缓过神来,就感到有一只温热遒劲的大手已经贴在了自己的大腿上,惊魂未定间,只感觉那只手五指微曲,一抓一压,肖墨就像按了弹簧般迅速从她身上逃了出去。
“无耻,下流,色狼,流氓。”怒不可竭的冯春雪本想大骂肖墨,甚至上去给他一巴掌,可搜肠刮肚,也就找了四个自认刻毒的词语,说到最后,一股莫名的委屈袭上心头,一线晶莹的泪水划过白皙的脸颊,流到唇边,砸在地上。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唉,美女…美女,你别走啊,请你相信我,我不是流氓,请收回你对我的评价。”
没等肖墨把话说完,冯春雪拎起书包,头也不回的走了。
“狗日的小胖,你这个罪魁祸首哪里跑。”
看到惹了事就想溜之大吉的小胖,肖墨气不打一处来,迅速收拾好书包从后门追了出去。
从教学楼到餐厅的学思路上,撒满了熙熙攘攘的人群,同学们或三五成群,或二人为伴,或一人独行,有说有笑,凛冽的北风此刻也收敛了攻势,温暖和煦的阳光洒在身上,惬意而舒服。
结束了战斗的肖墨和小胖,此刻正夹在土建二班人群当中。刚才为了避免尴尬,在打闹中肖墨对被抓到大腿根这一事实,还着重强调了好几遍,小胖也心领神会的承认的好几遍,彼此颇为默契的将这事就翻了篇。
“肖墨,你小子装的还挺像,嗷的一嗓子,叫的如此撕心裂肺,愣是大言不惭的说成了打嗝,这也太指鹿为马了吧。”同寝室的浙江仔牛加成首先挑起了话头。
“是啊,肖墨,看你当时有气无力的小损样,哥几个还真以为你得了啥不治之症呢。”带着超厚眼镜片的刘文超又唯恐天下不乱的插嘴到。
“刘瘟子,你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哥祝你早日得不治之症,荣登极乐。”本打算极力回避此事的肖墨,像被踩了尾巴,将满腔怒火发泄在了刘文超身上。
“你丫急个P啊,看你站起来哆哆嗦嗦的小样,不是起的猛扯着那啥了吧。”自称挨着北京边的河北人士周伟,一脸坏笑的搂着肖墨的脖子问道。
“丫的,扯你的头。”肖墨一把推开周伟,向前快走了几步,想尽快摆脱纠缠。
“唉,小胖你的脸红的有些诡异,肖墨扯着那啥,你跟着脸红个什么劲啊。”像苍蝇一样的牛加成又盯上了小胖。
“哦……,那肯定是小胖在下面扯的。”
“啊,哈哈……”
刘文超恍然大悟的样子,像极了命题经过推理后得到的终极论证,瞬间引起一阵哄笑。
刘文超这一刀补的,快、准、狠,此刻肖墨和小胖的心在滴血,他俩打死也没想到,这帮不学无术的学渣,今天像吃了伟哥逻辑能力怎么这么强,这也能歪打正着。
看着哈哈大笑的几个人,肖墨在心里将他们的亲戚都一一问候了一遍,着重祝愿了刘文超,祝他的眼镜度数早日升到1000度,不,10000,最好是睁眼瞎,当个神棍最适合他了。
“你们别瞎猜了,肖墨上课取笑我,我抓了一下他的大腿根,就是力道狠了点。”小胖急忙解释道,他可不愿被扣上扯人那啥的帽子,不然一世英名就毁了。
“对,我可以作证,他抓的确实是肖墨哥哥那里。”脆亮的女声突然从身后响起,惊的几个大男孩都一哆嗦。
众人集体回头,看到徐倩如正站在身后,秀美的脸庞上写满笃定。
先咂摸出味来的“神棍”刘文超,一脸暧昧的问道:“肖墨哥哥的~哪里?”
“对啊,哪里?”牛加成和周伟已经由暧昧升级成了猥琐。
此刻,徐倩如结结实实的掉进了自己挖的坑里。
本想着替肖墨解围,却又碍于淑女形象,她特意选择在小胖刚说完“大腿根”的时候插话,巧妙的用“那里”替代“大腿根”这三个字,自认为一切都恰到好处。不想话一说完,她首先就觉出不对劲了。
当三个“哪里”袭来的时候,徐倩如秀美白皙的脸颊瞬间变成了熟透的桃子,细长的睫毛下刚才还熠熠生辉的眼睛,像受惊了的小兔,不肯将焦点落在实处。
“大腿,根。”底气不足的徐倩如,还是说出了这三个字,不过听起来像是两个词。
“到底是大腿,还是根?”一贱到底的刘文超又来补刀了。
“哎呀老刘,你咋向一个姑娘家家问这么缺乏道德的问题啊,注意下个人素质。”周伟挂着一脸坏笑,拍了拍刘文超的肩头。
“你傻啊,没长脑子啊,她不是说她都看到了吗?”牛加成给了周伟一脑瓜。
“我啥也没看到。”话音未落,徐倩如就一溜烟的跑了,她真想找个地缝钻进去,从此不见世人,丢人丟姥姥家去了。
“她什么意思,到底有没有看到啊?”牛加成将茫然的脸扭向了肖墨。
“看你姥姥的头。”肖墨向发怒的豹子,向牛加成扑了过来。
“啊,救命啊……”
学思路上,四五个身影拖着爽朗的声线,你追我赶,嬉笑穿梭在人流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