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有哲学,西方也有哲学,虽然形态不一样,路径不一样,但都称它们为哲学,根据在于都是论道的学问,而科学是论器的学问。道和器的区分,在《周易》当中有一句话,“形而上者谓之道,形而下者谓之器”,这是中国哲学的概念,它可以包含很多的东西,比如说我喝茶,这茶杯就是物质的器皿,它还可以指代精神上的“器”,比方说一个民族,一个社会的典章制度,也叫器。
器是文明创造物。人与自然界打交道创造了许多物质的器,人与人打交道叫社会,社会的秩序,制度的建立,也是文明的创造,凡文明的创造物都称为器,这是中国哲学中的概念。
一个创造器的民族,来自这个民族对道的领会。我们刚才引用了《周易》当中一句话:“形而上者谓之道,形而下者谓之器”。所谓“形而下”者,是指可以被直接经验到的事物,可以被感知、被经验的事物就叫形而下者。“形而上者”就是指超越我们的感觉范围之外,不可被我们直接经验到的东西,那叫“形而上者”,它被称为道了。
要理解道和器的关系并不难,我们举一个例子:时间是不是无形的?时间当然不是我们可以直接感知到的东西,它是形而上者,是道的一个方面。因为我们对时间有领会,也就是对道的这一个方面有领会,于是我们就想要把这个形而上的时间变得可把捉到、甚至可被计算——于是人类就发明了计时器。古代有沙漏,今天有钟表,统称为计时器。计时器来自人心对时间的领会,因为我们领会了道的一个方面,我们就想要创造器,让这个器能够去行道,所以器是行道的工具,这就是道和器的关系。
比方说人心对时间有领会,于是我们有日历、有钟表,这是一个例子。
再比方说教育,教育的领域,有种种不同的教育制度,教育制度是器,是用来行道的,来行一个民族对教育之道的领会。所以中国古代的教育制度,比方说我们都知道的私塾制度、书院制度等等,这些教育制度是来行当时的中华民族对教育之道的领会。今天我们民族又如何领会教育之道?
我们就来看一看我们的教育制度。一个民族怎样的领会教育之道,便会设立怎样的教育制度。假如说我们今天中国的教育制度有毛病,需要纠正,有时候这个毛病只是这个制度的某些缺陷。倘若制度的某些缺陷的解决,终于还是不能让这个制度行教育之道,恐怕问题已经不在制度的改变上了,而是这个民族要重新领会教育之道了,那就是哲学的任务来了。在今天我们中国,需要教育思想家,因为今天中国教育的困境,不是光靠教育制度的改变所能解决的。
器本是用来行道的,但是器一旦成立,它本身完全可能成为一个利益追逐的对象。当器本身成为我们利益追逐的对象的时候,这个“器”就开始离开道了,那叫见器失道。
哲学是论道的学问,希腊人也开始论道了。
古希腊人开始论道,也是因为他们的生活出了大痛苦,那就是城邦之间的战争。欧洲哲学起源于古希腊,而在哲学起步于古希腊之前,希腊民族的精神世界是原始宗教,是希腊神话。每一个城邦都有他的守护神,雅典的守护神叫雅典娜。古希腊的神话构造了一个神的世界,在奥林匹亚山上,宙斯就是最高的神,诸神之间还有一定的道德关系和性格特征,形成一个所谓“神谱学”,城邦与城邦之间的战争被披上了原始宗教的外衣,被表达为诸神之间的战斗,让希腊民族陷入大痛苦。
希腊民族的的幸运,也在于迎来了第一批论道的人物。
古希腊哲学的起步表现为自然哲学的兴起。古希腊的第一个哲学学派叫米利都学派,就在这个米利都城邦,第一个希腊哲学家,也是被称为西方哲学之父的那个人叫泰勒斯,泰勒斯并没有著作留下来,有些话是他说的,还是不是他说的,到现在也考证不清,但是后来的希腊哲学史大家一致公认的一句话是他说的,正是因为这句话,他成了西方的第一个哲学家。这句话叫“水是万物的始基”,始基这个概念是讲这个世界上的万事万物多种多样,千变万化,但有一个统一的基础,这统一的基础是水,我们把可始基也可以说成本原,水是万物的本源,因为泰勒斯说了这句话,他就成了西方第一个哲学家了。
这句话我们今天的人听来会觉得可笑,水并不是万物的本原,水本身还是能分解的,是H2O——两个氢原子加一个氧原子,它怎么是本原呢?我们不要用今天的科学观点来看待这个命题,泰勒斯这个命题的最重要的意义在于他对这个世界的解释摆脱了神话的想象,把神话中的造物主拿掉了,用自然界本身来解释自然界。
在自然界本身中寻找自然界统一的根据,原始宗教的拟人化的想象被排除了,人格化的神被排除了,用自然本身来说明自然,这是理性最初的觉醒,所以这句话非常重要了。“水是万物的本原”这一命题提出来,西方哲学就起步了,追问宇宙的本原,追问世界的始基,这是希腊人最初的理性的觉醒。
对本原的追问,是米利都学派三代思想家的目标。第一代、第一位泰勒斯,那么他的学生阿那克西曼德,觉得自己的老师拿水来做万物的本源不恰当,因为有些东西是绝对干燥的,没有水,所以恐怕不行。于是他修正了他老师的命题,阿那克西曼德提出无限者是本原,这个无限者是指原始的、未分化的混沌的物质,他提出的万物的本源,这件事要比泰勒斯进行了一步。
阿那克西曼德也有自己的学生,叫阿那克西米尼对自己的老师的命题也不满意。你说无限者是万物的本源,那叫原始的未分化的物质,终于把握不住,我们还是没找到真正的本原,一个含糊不清的概念。于是他修正他老师了,阿那克西米尼提出这样一个命题——气是万物的始基。
我们把它译成汉语就是空气的气字。这个气的学说似乎很像中国的宇宙论,中国的宇宙论,阴阳五行学说,金木水火土都是气,但中国哲学中国宇宙论讲的气,跟阿拉克西米尼讲的气并不是一回事。阿那克西米尼讲的气,用我们今天能理解的话来说,是指一种普遍的媒介。事物与事物之间千变万化、千差万别,但它们彼此相互作用。相互作用要有媒介、媒质,他把这个看成是万物的本原,称之为气。我们现在用汉字这个气来翻译阿那克西米尼对万物的规定,其实阿那克西米尼的气是西方的物理学后来的一个概念,叫“以太”。
物理学的进一步进展,最后放弃了以太的概念,以太这个概念在物理学当中曾经起过这样的作用:用它解释超距作用。
爱因斯坦10岁的时候,家来了一个客人,送了小爱因斯坦一个礼物——指南针。爱因斯坦拿着指南针就很纳闷,指南针指证就是执著地指向同一个方向,你怎么把指南针转来转去,它这个针还指着同一个方向,是什么东西拖住它?小爱因斯坦就在思考,假如有一根线浮在指南针上拖着它,这件事也能理解了,可是没有发现任何物体在作用指南针,这根指南针就是执拗的指向同一个方向,这怎么解释呢?10岁的爱因斯坦在思考着物理学后来讨论的超距作用。
米利都学派的第三代人物,阿那克西米尼其实说了一个超距作用的根据,他用气来说的,这样我们就对阿那克西米尼的万物本原说的意思就清楚了。
米利都学派是古希腊哲学的第一个学派,属于自然哲学的学,他们讨论的是宇宙统一性的基础,但是在讨论的时候,总想在自然界找到一个具体的、感性的事物,或称之为水,或称之为气。我们凭什么在诸感性事物当中特地挑选一个,让它从充当所有其他感性事物的根据?这一点就让宇宙本原学说走陷入了困境。我们应当找到这样一个世界统一的根基,这个根基不是一个具体的感性事物,我们要走一条超感性的道路,于是,在米利都学派自然哲学的观念之后,一个学派起来了。同样是在追溯宇宙的本原这但,不在感性中寻找了。不是拿一个具体的、感性的事物来充当宇宙的本源。这样的新思想被表达在一个学派里面,这个学派叫毕达哥拉斯学派,毕达哥拉斯提出了“数”的宇宙观,number,他说:宇宙的本原是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