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真王朝·盛世城·贤亲阁
文/怀山若水
前情衔接:“骁侯”司马凛城在弟弟凛峰的三周年祭之后,因为对和亲不满而称病不朝。儿子司马世治被迫参加王廷议事。
大舅子的提醒
司马世治对父亲命他参加廷议的决定满心不愿,却又无法拒绝。
早知道会这样,还不如三天前就和世弋一起先回咆哮城去呢。父亲不愿参与和亲这件事,却又不能一走了之惹王上猜忌,结果就只能拿装病来搪塞,害得自己还要帮忙顶杠,这能管用吗?唉,他老人家杀伐决断一辈子,怎么老了老了反而畏手畏脚、患得患失了呢?
揣着满肚子怨气,司马世治刚跨过贤亲阁的门槛,就撞上了替老丈人回朝述职的大舅子燕华天。
“世治,怎么是你啊?咦,你家老爷子没来吗?”对方一脸意外。他与他同龄,个子也相差无几,都戴着象征封侯世子的银纱品冠,穿着绣了祥云的大红朝服,一条青翠玉带缠在腰上,微微地泛着柔光。
“哦,我爹病了,让我来告个假。”司马世治回答。
燕华天一愣,随即神秘兮兮地扫视了一下四周,一把将世治拉到门外,“病了?怎么这么巧。不过要是真病了倒也好,不然这事还真难办了。”
他这是什么意思啊,好像我爹生病他还挺高兴似的,司马世治望着对方上翘的嘴角和圆润的下巴,心里好气又好笑,竟一时不知该怎么接口。
“你干嘛这么看着我?”燕华天浑然不觉地问。
“你还问我?”
“哦,你看我这脑子,一着急竟忘了跟你说正事了。”燕华天一拍宽大的脑门,压低了声音说道,“就刚才,王上临时取消了今天的廷议,还让里头传话出来,说前些日子众臣提议的和亲使节人选都不合适,他希望还是能在王廷和北疆的重臣中各出一人,这不等于就是要皇甫士林和你爹来当这个使节嘛。”
燕华天顿了顿,继续说道:“皇甫士林倒还好说,他毕竟是执掌外务的善睦卿,又是太子的亲外公,自然当仁不让。但你爹呢?谁不知道他跟伴马人仇深似海啊,要他当这个使节,我看还不如拿刀直接砍了他来得痛快!可偏偏北疆的两大封国侯,除了你爹,就是我爹。如今我爹卧床三年,连喝口汤都呛三回,还怎么当这个和亲特使啊?这不,太叔般那狗东西巴不得看我们两家老爷子的笑话呢,刚才还嚷嚷着说,既然穹侯爬不起来,那就让骁侯去吧。要不是抚国公殿下没同意,这会儿估计他连奏表都递上去了。唉,真不知道王上这回又被那位丽美人灌了多少酒,竟犯这种迷糊!”
哼,王上才不迷糊呢,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司马世治感到头皮一阵发麻。
“什么迷糊不迷糊的,华天,你别乱说话。”
“怕什么,还有比我说的更难听的呢。”燕华天一摆手,显得满不在乎,“不过你提醒的也对,现在王都这地方狗多人少,犯不着被它们咬上一口。说实话,我就想不明白了,王上干嘛非要把你们司马家扯进来呢?七年北征,论打仗,你们骁国出人最多,受害也最深。论死人,连你家二叔都折进去了,更别谈报国岭上埋的有一半是骁国人。王上放着岚侯、牧侯、巍侯那么多封侯世家不找,非要你们家出这个头,这也太不尽人情了。”
跟君王谈人情?还不如与虎谋皮!司马世治冷笑了一声,“华天,王上自有王上的打算,我们做臣子的就不要妄加议论了。”
燕华天深吸一口气,摸着他的大脑门想了想,突然一跺脚说道:“世治啊,既然事情都到这个份上了,有些话不说出来,我还真憋得难受。其实聪明点的人都看得出来,正因为你们司马家与伴马人仇怨最深,所以王上才故意这么做的。他就是要让全天下的人都看到,连跟伴马人打了一辈子仗、死了亲弟弟的骁侯司马凛城都愿意出使和亲了,那些反对停战和亲的诸侯还有什么理由不闭嘴。王上他自己发动北征在先,又被迫停战和亲在后,这就等于自己打了自己的脸。他这是怕天下人耻笑,所以才想出这种办法来给自己台阶下!”
“胡说,”司马世治轻声喝斥,“华天,你的嘴巴真是越来越大了。好了,不说这个了。你刚才说抚国公殿下没同意,那他是怎么说的?”
“抚国公说了,骁侯如今年岁也大了,这几年又因为弟弟的事悲伤过度,身子肯定大不如前。和亲使节的事情还是再斟酌一下为好,毕竟兹事体大,万一弄出岔子来,大家面子上都不会好看。再说,王上自己也没点明非骁侯本人莫属,可见这里面还是有些回旋余地的。”
到底是抚国公殿下,对什么都洞若观火,司马世治摸着下巴上的短须微微点头。
“要不说还是抚国公呢,否则谁能几句话就点中要害,治住太叔般那只疯狗?”燕华天道,“说实话,如今这满朝上下,论治国驭人,我只服抚国公殿下;若论人品德行嘛,我就只服你司马世治。你别笑啊,这是真话。就是我爹那个瞧谁都不顺眼的炮筒子,只要提起你们两个来,那也是另眼看待的。”
“这……你怎么能把我跟抚国公放在一起比呢?我除了是你妹夫,可什么都不是。”司马世治尴尬起来。
燕华天轻轻拉住世治的手说道:“这难道还不够嘛?你对我妹妹所做的一切,我们云寂城燕家可是永远都报答不完的。”
司马世治一愣,苦笑道:“我还以为你想说什么呢,原来又提这个。吟天是我的结发妻子,我对她好,那都是应该的,你言重了。”
“可有些事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燕华天神色郑重地说道,“吟天在生下怀璋后的那场意外中摔坏了……身子,你却对他们母子不离不弃,至今更是连个侧室都没娶。每每提及此事,我爹和我都是心存感激的。说句实在话,这事如果换了我,恐怕还真做不到呢。毕竟对于大多数男人来说,有一个正常的妻子和多几个孩子总是天经地义的。”
“华天,咱们……就不在这里说这个了吧。”司马世治干咳了两声,仿佛感到有无数双眼睛正盯着自己。
燕华天一愣,随即嘿嘿一笑,“也是,咱俩说正经事呢,怎么聊着聊着就跑题了?呵呵,怪我,是我光顾着说话没看地方,对不住啊,世弋。”
司马世弋摇摇头,嘴上应付着“没事”,心里却没来由地一阵烦乱。他忽然有点羡慕起堂弟司马世弋了。还是他小子自由,虽然担着戍边的重任,却能海阔天空、纵马驰骋,总比自己窝在这种地方要强。
“那前头说的事还有下文吗?”世治问。
“没有了,僵到现在呢。”燕华天歪了歪嘴,显得很无奈,“抚国公殿下虽然拦着太叔般,但也没具体说怎么办,我看多半是在等你家老爷子来当面商量呢。”
“等我爹?呵呵,那估计巫马铁牙就算等到铁牙都锈光了,也别想娶和顺公主了。”司马世治苦笑着说道,“也罢,看来只有我去当这个和亲使节了。子承父业,天经地义嘛。”
“这……”燕华天先是一愣,随机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好像……也只有如此了。”
什么好像,根本就是。王上和抚国公这是唱双簧呢,他们既要让臣子听话,又要顾及自己的面子,所以才引而不发,等着我们司马家自己表态。哼,这就叫权势逼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