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前面几篇文章里曾经提到2011届的一位学生——徐紫薇,她在那年高考语文的作文获得满分。除了得益于她平时的写作积累了大量的论据和熟谙的表现形式,还喜欢写一些与众不同的随笔,这些随笔也反映出她的思维层次、阅读分析能力和语言表达能力。
2009年,课本剧教学活动展开时,班上已经敲定两个剧本:《孔雀东南飞》和《哦,香雪》。围绕剧本,根据需求,要挑选合适的演员,当时,徐紫薇原先还是一个看客,于是有人提议徐紫薇适合演凤娇,凤娇的戏不多,主要是剧中人凤娇有与列车员“北京话”的一段朦胧的“恋情”戏,高二的学生很单纯,大家对同学中的感情戏的“兴趣”,有时会情不自禁地开一点点含蓄的玩笑,这也许就是推荐徐紫薇饰演“凤娇”的缘故。对此,徐紫薇在一篇随笔中,写了自己的看法:
我觉得香雪是一个很单纯,善良的女孩。因此,在选人时应该选平时和同学们相处的比较融洽,看上去较为舒服的,使人第一眼看到就会觉得自己是个纯洁的有自尊的人。因此,我觉得张刘一帆可以演香雪这个角色。而某某给人的感觉第一印象没有张刘一帆的更好,另一方可以给人一种很大大方方的感觉。由此,我觉得她可以演香雪这一人物。其次,我觉得凤娇这个角色在剧中并没有太多的戏,因此不需要太多的要求,但一定要给人是一种外向,开朗型的女孩子。在这方面,我觉得导演余妤汐,周楚涵可以做一次尝试。我自己如果演这个角色的话,是可以训练出来,只是我觉得自己不太适合这一形象,如果仅仅是为了最后一点剧幕配戏的话,我还是愿意尝试的,毕竟这也是可以让我学到一点东西。其余的伙伴们不需要什么苛刻的要求,只要是平常声音大一点,活泼一点的都可以演,蔡子琪,刘绍文等都可以演的。
从这段文字可以看出,一开始她对“凤娇”的理解还是浅表层的,对自身的表演也无自信,只是觉得可以训练一下,尝试一下。正式担任饰演任务后,她又认真读了原作,进一步写下了自己对“凤娇”这个人物的理解。下面就是她写的另一篇随笔:
对凤娇的理解
凤娇是一个很直爽的女孩,像台儿沟的其他姑娘们一样,她心直口快活泼,她对“北京话”的好,让人都觉得她喜欢他。的确,她是喜欢他。她的心永远和台儿沟的质朴、纯洁是一样的。每次火车到站,她会走向三号车厢,去和“北京话”做生意,聊聊天,用鸡蛋来换需要的东西,每每和他做生意时,她故意磨磨蹭蹭到车快开时,才把整篮的鸡蛋塞给他,他没来得及付钱,车身就晃动了,但这是她所心甘情愿的,当小伙子第二天给她捎来一捆挂面时,她一定会抽出一斤再还给他。她觉得只有这样才对得起和他的交往。她愿意这种交往和一般的做买卖有区别,有时即使她想起姑娘们的话,你担保人家没有相好的,其实有没有相好的不关凤娇的事,她也没有想过跟他走,可是她愿意用心对他好,难道非得是相好的才能够这么做吗?
在和“北京话”交往做生意这一情节,我们可以看出她的善良,她不会用金钱去和“北京话”恋爱。整个台儿沟也一样,所有的人都有一颗朴实的心,纯洁的心。山外的物质文明纵然在一步一步的影响到这个隐藏在大山深深皱褶里的小山村。山里的姑娘们始终用一种无邪的态度去对待他人。凤娇,即使是向往那漂亮的发夾,金灿灿的圈圈,比指甲盖还小的手表,但她的内心并没有被世俗所玷污,她的爱永远都是那么让人温暖,不容置疑。
凤娇是作为一个对爱情最先领悟到的女孩,和所有人一样,有着羞涩的少女情怀。伙伴们说到她和“北京话”交往时,即使伙伴们说的是她的心事,但她却毅然否认,并扬言“再说我就撕了你的嘴”,不仅给人一种泼辣的感觉。同时,我们可以从中体会到她的不好意思。她喜欢“北京话”,但并不期待会有什么希望,只是在一次次的交往中给他来自内心的关怀,从一系列的对话中,我们不难感受到那样一个害羞,善良,单纯的女孩。也许大家对凤娇的感觉就是泼辣,但从另外一个角度来说,这体现的正是来自台儿沟的豪爽、开朗、豁达,从不矫情,从不掩饰,率直的凤娇,对朋友,她无微不至,香雪误上火车以后,她毅然决然要沿着铁路去找她,责任感告诉她必须这么做。在香雪不开心时,她会去了解情况,安慰香雪。总之,凤娇是一个坦率、开朗、活泼、善良、有责任感的人。
这篇文章,当时让我感到惊讶,如果没有再创作,没有选演员,没有去用心体味人物,揣摩人物,绝对没有这样的阅读体验。这也是我一贯提倡让每个同学都参与到课本剧活动中来,编剧,导演,演剧,评剧。经过这样的一番“折腾”,才会有思想的火花。才会觉得中学阶段的这次戏剧经历,是人生中难忘的。很多年前,课本剧活动初始,就有人向学校领导反映,演《雷雨》的周萍和四凤的演员,会产生负面影响(其实就是担心有早恋出现)。20多年过去了,《雷雨》,《孔雀东南飞》几乎每届都排练过,但实际上人们的担心事并没有发生。读徐紫薇的剧中人分析,我们还能有这样的担心吗?甚至于往这方面去想,都是对参与活动同学的一种亵渎。
但排演毕竟不是一帆风顺的,导演和演员之间的磨合也要经过一番曲折,我是在交上来的另一篇随笔里读到徐紫薇这其中的“心路”变化:
“《哦,香雪》这一剧本。我饰演凤娇这一角色,以前没有体验过扮演人物的经历,这一次让我感受了许多。当初老师在上《哦,香雪》这一课时,提出这篇小说很适合改编成课本剧。因为都是一些女孩子,听课后并无太多感觉,不过我也认为这个比《孔雀东南飞》更新颖,更有趣。我也一直以为这很简单。可是,当我真正面对时,却有些措手不及。
首先,必须对凤娇进行彻底的分析。她是一个善良活泼坦率有责任心的女孩,对于“北京话”,她虽然喜欢,却并没有向同伴承认,和他做生意的时候总会额外的给他留一些什么。她不认为这是交易,她的爱是不能用交易来遮掩的。在排练过程中,我无疑地被导演余妤汐批判了多次。“不要老是笑可不可以?”“有没有感情?”“我说的不是汉语?是韩文,日文吗?怎么听不懂?叫你慢一点,语速…”因为我真的很难入戏。我体会不了那种情感。甚至可以说,在大家眼中的我的性格并不适合凤娇那样的我,没有她那么泼辣,很多时候我真的很气馁,我真的很泄气。但导演对我说,“同学们都说你的问题最大。徐紫薇,你怎么回事啊?”我感觉我受够了,我很想说我不演了,可是我不可以这么做,因为时间不允许我这么做,我也没有理由去解释原因,只好给自己打气,我不能够放弃,越是这么说我越不能够妥协,我相信自己能行的。
在这段排练的时间里,有很多时候还是挺愉快的。徐嘉诚饰演“北京话”这一角色。他吐字不清晰,站姿肩膀一高一低,而且说话时总是眼珠往上挑。然后就是语气听起来像是拐卖儿童的坏蛋那种奸诈,其中有一幕伙伴们说:“凤娇,那不是’北京话’吗?他找你的。”我就被推过去,还得含情脉脉地看着他,还得又要略带羞涩,有时候一看他的眼睛就会大笑!后来练多了,终于忍住不笑,当火车开的时候,还要表现出对他的恋恋不舍,要做一个伸出手表示想挽留和他说些什么样的动作。紧接着去追火车跑的一幕,王雯恬要假装摔跤的那个镜头,要体现出气喘吁吁以及突然想到下一站的名称,练了很多次,王雯恬惨多了,膝盖都摔青了。
在沿着铁轨找香雪的那一幕当中,要拿着伙伴的纱巾放在月光下看,说下次我也要换一条以及那一段“咱台儿沟的东西”,还要强调,走向舞台前方,对着观众讲,我真觉得难为情,怪怪的。经历了一次次练习,我可以不笑场,在感情方面融入了更多一些以及语速终于放慢了。在选拔赛中虽然进入了复赛,但是我们都知道还有很多不足之处,所以必须更辛苦地投入,使之完善,争取得到桂冠,加油。”
我承认,多少次看到这一页,我虽然是笑着的,但有些酸涩。这班孩子太可爱了,为了演好,可真是拼了。徐紫薇真是好样的。我没有担任她们班的班主任,只是语文课任老师,平时除了批阅作业,在作文本上交流,真正坐下来,和大家畅谈,那真是不多。但是,她的随笔本,常常让我了解了班上很多“秘密”。所以毕业后,我征求她的意见,希望能留作纪念。这一届的孩子后来毕业考大学走了,徐紫薇的作文和随笔本,于是就留给了我。其时,我才知道她的作文获得了满分。为她高兴,再回头来看,她获得高分是当之无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