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社畜的觉醒
第七天了。
显示器幽幽的光像是掺了毒的黏液，糊在视网膜上，撕都撕不掉。键盘缝隙里塞着昨晚泡面的残渣，散发出一股廉价的咸味。白无双觉得自己的脑子就是一坨被反复咀嚼后吐出来的口香糖，黏腻、麻木，还带着一股穷途末路的甜腥气。
回车键按下，最后一个字符跳进文档。他几乎是凭着肌肉记忆保存，关机。世界陷入黑暗，只有主机箱运转的嗡鸣，像垂死病人的喘息。他试图站起来，膝盖却软得不像话，整个人朝着冰冷的地板滑下去。
视线模糊的最后一刻，他看见办公室惨白的灯光，像灵堂里的招魂幡。
然后，是极致的静默，与黑暗。
……
再睁眼，不是医院消毒水的味道，也不是地狱硫磺的灼热。
是一种难以形容的、铁锈混合着腐朽的甜腻气味，直冲鼻腔。
他躺在地上，身下是冰冷、粗糙、带着黏腻潮湿感的石板。头顶没有天空，只有一片混沌的、仿佛凝固的暗红色，像一块巨大无比的、沾满了干涸血迹的抹布，低低地压下来。
“这……这是哪里？”
“救命啊！放我出去！”
“我不是死了吗？这是阴曹地府？”
嘈杂的哭喊、尖叫、歇斯底里的质问，像一群受惊的麻雀，在他周围炸开。白无双勉强支起身子，环顾四周。大约十几个人，男男女女，大多穿着和他一样的职业装，脸上写满了惊恐与茫然。有几个熟面孔，是隔壁部门的同事，此刻正抱在一起瑟瑟发抖。
环境像是一个被遗弃多年的古城废墟一角，残破的墙壁上爬满了暗绿色的苔藓，那些苔藓似乎在微微蠕动。远处，模糊的建筑轮廓奇形怪状，透着一股非人的恶意。空气里弥漫着令人作呕的压抑。
【欢迎来到“幽冥客栈”副本。】
【任务目标：存活至天亮，或找出客栈隐藏的秘密。】
【玩家人数：17。】
【难度评级：S。】
一个冰冷、毫无感情波动的声音，直接在每个人的脑海中响起。
S级？！
人群中瞬间爆发出更大的恐慌。即使是对“恐怖游戏”毫无概念的人，也能从那个冰冷的“S”和周围环境的诡异中，感受到彻骨的寒意。
“幽……幽冥客栈？开什么玩笑！”
“S级？这怎么可能通关！”
“幻觉！一定是加班太累出现幻觉了！”
一个穿着花哨衬衫、头发梳得油光水滑的年轻男人，似乎是某个小领导的儿子，平时在办公室就咋咋呼呼，此刻更是崩溃地大喊：“我不管这是什么鬼地方！我要回家！让我回家！” 他一边喊，一边朝着废墟的一个方向跌跌撞撞地跑去。
“别乱跑！”有人试图阻止。
但晚了。
花衬衫男人刚跑出不到二十米，脚下看似平坦的石板地面突然塌陷，无数条沾满黏液、惨白浮肿的手臂猛地从地下伸出，死死抓住他的脚踝、大腿！他甚至没来得及发出一声完整的惨叫，就被那些手臂硬生生拖入了黑暗的陷坑。陷坑合拢，地面恢复原状，只留下一滩迅速渗入石缝的暗红液体和几片破碎的衣料。
寂静。
死一样的寂静。
浓烈的血腥味弥漫开来，刺激着每个人的神经。
呕吐声，压抑的啜泣声，牙齿打颤的声音，成了这片死寂废墟唯一的背景音。绝望像冰冷的潮水，淹没了每一个人。连那几个平时在办公室里勾心斗角、自以为是的“精英”，此刻也面无人色，抖如筛糠。
白无双靠坐在一面断墙下，胸口闷得厉害，太阳穴一跳一跳地疼。猝死前的疲惫感并没有消失，反而变本加厉地侵蚀着他。他看着眼前的惨状，听着耳边的哀嚎，心里却奇异的一片平静。
死过一次的人，大概就是这样吧。
他甚至有点想笑。连续加班七天，最终猝死在电脑前，这已经够黑色幽默了。结果死了都不安生，又被拉进这种地方……真是，操蛋的人生连尾声都充满恶意。
就在他自嘲时，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从废墟深处传来。
不是声音，不是景象，而是一种……“存在感”。
冰冷，粘稠，充满恶意的注视。
所有人都感觉到了。哭喊声戛然而止，人们惊恐地望向那片更加深邃的黑暗。
黑暗开始蠕动。
一个庞大的、扭曲的阴影，缓缓地“流”了出来。它没有固定的形态，像是一大团纠缠在一起的、半透明的黑色胶质物，表面不断浮现出痛苦扭曲的人脸轮廓，又迅速湮灭。十几条类似触手、但末端闪烁着金属寒光的肢体，从它主体中延伸出来，无声地舞动。它所过之处，墙壁上的苔�藓迅速枯萎发黑，空气都变得冰寒刺骨。
【幽冥客栈守护者（副本BOSS）已苏醒。】
脑海中的提示音像是最后的丧钟。
BOSS……直接出现了？！
巨大的恐惧攫住了所有人。有人瘫软在地，裤裆湿了一片；有人双手合十，语无伦次地祈求着漫天神佛；还有人彻底疯了，尖叫着朝反方向跑去，但没跑几步就被地上突然冒出的尖刺贯穿，挂在半空，抽搐两下没了声息。
怪物那没有五官的“头部”位置，裂开一道缝隙，发出一种能直接钻入骨髓的、混合着无数哀嚎的嘶鸣。
它的一条触手猛地弹出，快如闪电，卷向离它最近的一个女同事。那女人已经吓傻了，呆立在原地，眼睁睁看着死亡降临。
要死了吗？
白无双闭上眼睛。也好，反正已经死过一次了……
然而，就在他意识即将彻底沉入黑暗的瞬间——
一股截然不同的冰冷，从他心脏最深处炸开！那不是外界环境的阴寒，而是一种亘古、苍凉、凝聚了尸山血海的无边杀意！
【检测到宿主灵魂强度达到临界，濒死状态符合绑定条件……】
【杀神天赋系统激活……】
【正在匹配历史长河中最契合的英魂……匹配成功！】
【天赋：杀神白起（未觉醒）】
【绑定者：白无双】
一股狂暴无比的热流，伴随着滔天的杀伐之气，瞬间冲垮了极致的疲惫，蛮横地灌入他四肢百骸！白无双猛地睁开眼，瞳孔深处，一点血芒乍现，随即如潮水般蔓延，将整个眼白染成一片令人心悸的暗红！
“呃啊——！”
他不受控制地发出一声低吼，不是痛苦，而是某种沉睡万古的凶物被惊醒的咆哮。周身空气扭曲，一股肉眼可见的淡红色煞气以他为中心，轰然扩散！
原本已经冲到近前、即将吞噬女同事的怪物触手，像是被无形的烙铁烫到，猛地缩了回去，发出尖锐的嘶鸣，那嘶鸣中，竟带着一丝……惊惧？
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呆了，愕然看向断墙下的那个身影。
那个平时沉默寡言，被领导随意使唤，加班到猝死都无人问津的社畜白无双。
此刻，他缓缓站直了身体。
原本微微佝偻的背脊挺得笔直，像一杆染血的战矛。平凡的五官笼罩在一层淡淡的血煞之气中，竟透出一股睥睨天下的冷酷。尤其是那双眼睛，血红一片，看不到任何人类的情感，只有最纯粹、最极致的杀戮意志。
他抬起手，看了看自己的掌心。皮肤下，似乎有暗红色的纹路在隐隐流动。
没有武器。
他目光扫过，落在旁边一截锈蚀严重、仿佛一碰就碎的断剑上——那似乎是这片废墟里唯一的“金属制品”。
他弯腰，捡起。
手指触碰的瞬间，锈蚀的断剑发出一声微不可闻的轻鸣，剑身上的锈迹竟然脱落少许，露出下面一丝冰冷的金属光泽。
怪物似乎被激怒了，也可能是感受到了巨大的威胁，主体一阵剧烈翻涌，同时弹出三条触手，从不同方向朝着白无双绞杀而来！触手末端的金属寒光撕裂空气，发出嗤嗤声响。
“小心！”有人下意识惊呼。
白无双动了。
没有华丽的招式，甚至没有闪避。他只是握着那截断剑，朝着正面袭来的触手，简简单单地，一挥！
动作古朴，直接，带着一种沙场斩将、摧城拔寨的惨烈意味！
嗤——！
一声轻响，不像金属交击，更像是热刀切入了凝固的油脂。
那条最为粗壮、闪烁着幽光的触手，应声而断！断口处光滑如镜，喷溅出大股墨绿色的、散发着恶臭的黏液。掉落的半截触手在地上疯狂扭动，迅速枯萎。
另外两条触手眼看就要击中他，白无双手腕一翻，断剑划出一道诡异的弧线，后发先至！
唰！唰！
又是两声轻响，触手齐根而断！
怪物发出震耳欲聋的痛嚎，庞大的身躯剧烈颤抖，被斩断触手的地方，墨绿色的黏液狂喷，但伤口处却覆盖着一层淡淡的红芒，阻止着它的再生。
白无双血红的眸子没有任何波动，一步踏出。
脚下石板，裂纹蔓延！
他像是瞬移般，出现在怪物的正前方。那庞大的、扭曲的、散发着恐怖气息的BOSS，在他面前，仿佛变成了一座待宰的肉山。
断剑举起，剑尖遥指怪物核心那不断扭曲、最为黑暗的一点。
没有任何言语，只有凝聚到极点的杀意，冲天而起！甚至连这片废墟上空凝固的暗红天幕，都似乎波动了一下。
怪物发出了前所未有的、充满了极致恐惧的尖啸，所有触手疯狂回缩，想要护住核心，庞大的身体向后蜷缩，试图融入黑暗逃跑。
但，晚了。
白无双的身影与手中断剑合为一体，化作一道撕裂一切的血色锋芒，直接从怪物正中心一穿而过！
时间仿佛静止了一瞬。
然后——
轰！！！
庞大的怪物身躯，由内而外，猛然爆开！无数黑色的碎片混合着粘液，如同暴雨般四散飞溅！浓郁到化不开的恶臭瞬间充斥整个空间。
碎片落在地上，发出滋滋的声响，然后化作黑烟，迅速消散。
原地，只留下一个焦黑的浅坑，以及空气中尚未散尽的恐怖能量余波。
秒杀！
S级副本的守关BOSS，被一个刚刚觉醒天赋、拿着破烂断剑的新人玩家，一击秒杀！
废墟中，幸存的七八个玩家，目瞪口呆地看着那个站在焦坑边缘的身影。他背对着他们，手持断剑，周身缭绕的淡红色煞气正在缓缓收敛。
暗红色的天幕开始像退潮般消散，露出后面正常的、晨曦微露的天空。冰冷的提示音再次响起，但这一次，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波动，响彻在整个“游戏”世界的上空，乃至……地球的每一个角落：
【全球公告：龙国玩家白无双，首位通关S级副本“幽冥客栈”！用时：4分17秒！评价：SSS！】
【全球公告：龙国玩家白无双，首位通关S级副本……】
公告一连三遍，回荡在天地之间。
废墟彻底消失，白无双和幸存的玩家出现在一条熟悉的、清晨的街道上，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一场集体噩梦。但身上残留的血迹、空气中若有若无的腥臭，以及脑海中多出来的关于“游戏”的信息，都昭示着那无比残酷的真实。
幸存的同事们瘫坐在地，劫后余生地大哭，或者用看神魔一样的眼神，敬畏地望着白无双。
白无双没有理会他们，也没有在意脑海中关于奖励结算的信息。他低头，看了看手中那截已经彻底失去光泽、变得比普通铁片还要破旧的断剑，随手将其扔掉。
然后，他抬起头，望向刚刚泛起鱼肚白的天空，那双恢复了些许清明的眼睛里，血芒尚未完全褪尽，带着一丝不耐烦，低声嘟囔了一句，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了每个幸存者，乃至冥冥中某些存在的耳中：
“还有更高级的副本吗？”
“我赶时间回去打卡。”
清晨的冷风吹过，带着都市特有的尘埃味道。远处，传来早班公交进站的提示音。
一切都好像没变。
但一切，都已经天翻地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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