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往后的几天里,南笙忙完工作就蜷在沙发上发呆。
她越发眷恋光与暖,曾经硬生生把一面墙体改装成明亮的落地窗,花今人瞠目结舌的资金去改装那辆车,可又有谁理解她啊?
——求的不过是个心安罢了。
时间一寸寸向窗沿移去,这种以前她无比享受的,如今她是喜新厌旧般生了倦意。
突然一个陌生电话响起,她莫名兴奋起来,毕竟知道她电话的人很少,说不定、万一、应该是他吧。
结果对方告诉她,车修好了,完好如初。
挂了电话,她眸子里的光彩暗淡了几分,少顷,似想起什么,抿唇一笑,眼目中的狡黠尽显,熟练地翻开通讯录。
“顾北辰,我车修好了,陪我去取”
“嗯,明天去取可以吗?今天我有事……有点重要”
南笙的心提了起来,好不容易拉下的颜面,愤愤道:“再说一遍?……我——才是你最重要的事,要记好”真是,你的命运还掌握在我手里,想自己随心所欲?做梦。
对方仍不温不火,“别闹,我答应过清歌陪她看电影”像安抚无理取闹的女友似的。
——清歌,清歌又是什么?
一种不知名的情绪涌上来,她头脑发热,失去一贯的冷静,捏扁刚刚喝完的牛奶盒子深吸一口气威胁道:“你上级电话多少?”
电话另一边的顾北辰,明显感觉到她压抑的怒气,冰冷的神情染上淡淡的笑意。
“去给你买票”
南笙一听这话还有些高兴,结果下一秒就传来一句,“哎,你笑了耶,真稀奇”声音十分软糯娇甜。
“你死定了,姓顾的”她掐断电话,冷静如她却完全不知气由何来,只好狠狠合上电脑上楼……
……
当南笙走进电影院时,脑子里还琢磨着穿墨绿色还是海蓝色的纺织裙那个更好,如同少女赴约般,莫名的担忧自己唇色与指甲色不搭。
“这边”顾北辰看见左右为难的南笙后,端正严肃地仿佛在下什么紧急命令。
终于他忍不住起身把她拉到自己身边,却发现她身体僵硬的吓人,不受控制的发抖。
——她在恐惧。
在昏暗的空间里,一片冷寂的呼吸声中,她的恐惧与不安逐渐被放大,灵魂深处无法抹去的痛苦化作钉子死死盯住她的脚步,把她反抗与挣脱的力气抽得一干二净。
他注意到她的异常行为,伸手揽上她的肩,防止她跌倒,低声安慰道,“别怕,我在”只要你想,我永远都在。
她凝视着他眼中一闪而过的蓝色火焰,是电影开幕的微光,声音颤颤巍巍,“不准松手,顾北辰,你一定不能松手……我不能闹笑话也不可以出丑”咬了咬唇后又特意补充道:“现在,我允许你保护我”
依旧是高傲不失冷静的语调,手却死死拽紧了他的衣角,出卖了自己的惊恐。
“好”顾北辰的语气淡淡的,听不出喜怒。
这是两个人共有的默契——不允许别人制造自己的心中所想,尤其是对方。
一场罗曼蒂克斯的浪漫爱情片,生生被南笙看出了惊悚片的味道,连带着身边的人也提不起兴致。
有时全场黑漆漆一片,南笙咬着唇强忍恐惧,指甲死死的掐住顾北辰的胳膊,脸色发白。
他发现后立即向身边的人借了打火机,一枚火苗在她眼前窜起,莫名的感到心安。
有人打趣道,“要打火机干嘛?送戒指才对啊”
他们哪里知道,他送的是她的命——世上有比命更珍贵的吗?
电影散场后,南笙回到明亮的光线中,这才发现身边的那个女孩——清歌么?
南笙迅速收拾好自己过度惊恐的疲惫,沉着冷静地打量对方,而那张还未张开的、洋溢着青春的稚嫩脸庞,也肆无忌惮地对上她的目光。
“要吃爆米花吗……他特意给我买的呢”对方半是炫耀,半是挑衅地将盒子往她面前递了递。
人年轻时总会不计后果的胡乱说话,用于发泄,“不稀罕呀……也是,毕竟父母的赔偿金和留下的财产足够你花一辈子都不用愁,不过你拿那么多钱去改装那辆进乎报废的车,值吗”说完还嫌不够,趁顾北辰买饮料的空档补上一句,“姐姐理财方面的智商,让人很是担忧,还有啊,军人是很忙的,不像某些人整天无所事事,只知道对别人呼来喝去 ……”
南笙愣了愣,喉咙里发出暗哑短促的一声冷笑“积点口德……”强势如南笙,绝地反击回去才是她的本色,“不劳费心,好歹像你那么大的时候,你口中游手好闲的人就考取了国家级营养师,智商么……”
南笙性子里的那股高傲,不容许任何人贬低羞辱自己,更不允许谁诋毁自己故去的父母。
“我凭本事做事,靠实力对顾北辰呼来喝去,你靠撒娇吗?小朋友”
说完眉梢一挑,朝一个方向喊了句,“这儿!”
那边的顾北辰改走为跑,执行任务似的在人群中大步前进。
南笙见状,满意地点点头,语气平和道,“去撒娇吧”一句话打破之前的剑拔弩张。
踩着清脆又沉重的步子,她转身向不远处的转角走去。自嘲似的笑了笑,多大人了,怎么同一个刚成年的孩子置气,算了……
在匆忙赶来的人眼中,仅留下一抹墨绿色的衣角,不一会儿消失在街拐角,背影依旧高贵冷冽。
——顾北辰,我等你5分钟,要是你还不来,我就走了!真的走了。
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行走,风灌过她的眼,仿佛有什么东西要落了下来……她抬起头,拼命留住自己的骄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