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说读书苦,那是你看世界的路——
吃过了饭,鲍大嫂又坐了好长工夫。因姜桂香在,没再提起鲍廷发和战老大生分的话儿。悦来嫂不让鲍大嫂走,因为嗑儿没唠完,儿子也没让鲍大嫂见到。鲍大嫂说了春玲替工的实情,悦来嫂才说,让儿子得空儿专程去看鲍大嫂。鲍大嫂离开悦来栈,又去看了看二顺,就上路了。
鲍大嫂这趟进城,落了个对二顺放了心,可大顺的袄还得带回去(她觉着该借着送袄跟大顺说说话儿),心上就不算太痛快,又兼悦来嫂问起鲍廷发和战老大生分的话儿,又叫她多了份心思。她愁眉不展地迈着沉郁的步子,爬上青松岗,就觉着累,坐到老松树下的鬼头石边歇腿儿。这时候,鲍廷发打寒葱沟那边出现了。
鲍廷发一见鲍大嫂的面儿,忙问:“二顺那孩子见好?”
鲍大嫂立刻掩饰心上的忧虑,回答着:“好多啦,快丢拐杖啦!可那孩子也不知是咋的,没记得今儿是他生日。”
“男子汉,心粗些,不算是大毛病。”鲍廷发又问,“大顺的袄可送去了?”
“就差这棉袄没给他,别的事儿倒都办得了。”鲍大嫂把天源看门人钟棠的那套嗑儿学说了一遍。
“那给我吧。或许大顺晚上会在。”鲍廷发说,“你快回寒葱沟吧,可把春玲那闺女忙坏了,她不熟你那伙房的路数呢!你这趟城进的,害得她吃了苦。你呀——”
鲍大嫂不还嘴。这趟进城,确实她是为了了却自个儿的一桩小心愿:她要给二顺过生日。鲍大嫂把新袄从背筐里拿出来,递给鲍廷发,问道:“场子里人手紧得一个顶俩,你进城干啥?”
“开会!电话通知开紧急的会!谁知又有什么灾!”鲍廷发没好气儿地走了。
鲍大嫂战战兢兢地站在青松岗顶,站在老松树下、鬼头石边。冷风把她的头发吹起来,不祥的预兆袭上她的心…
鲍廷发到了局里,会议已经开了一会儿了。会是兰文涛主持的。先宣布了省里景处长的三条指示:
一条是:按计划,照许鼎工程师的设计建新林场场部,第二季度末要建好一半,不得有误。
另一项是:林业局的季节性作业,要过渡到长年作业,要固定一批工人,夏季也要设法进行采伐和运输作业。
指示,就得执行,没啥说的。
第三项是:为了解决林业局运输问题,鉴于由季节性作业变成长年作业的实际情况,林业局必须自养牲口。
这一条,大伙儿都赞成。可是说说容易,做到可难;牲口是那么好买的?建国后,处处都在恢复生产,牲口就更显得缺乏了。
铁笛王倒出人意外地拍了胸脯,把这难差大包大揽了:“只要局里出钱,我负责这档子事儿了。”
“到哪儿去买?”严尚清问。
“内蒙东边的阿赫塔莫林屯和包赫淖尔那儿,有的是好马好牛;我在那边挑着路炉挑子闯荡过,那儿有我的朋友,有个那日松老汉,听说是那儿民主政府的代表,我跟他是至交。”
一听铁笛王说出阿赫塔莫林屯和包赫淖尔这两个地名,于永年的脸儿登时白了;他三天前在五福号听牲口贩子姜喜才说过这俩地方。或许没听真确?随即,他又冷静下来。
“这要派个懂牛马经的人去才行。”兰文涛呷了一口茶说。“是啊。”严尚清附和着,“听说,迟发祥好像懂得这一行。”
“老迟大哥腿脚不济,去不得。赶牲口是个苦差使呢!”鲍廷发说,“我倒有个相当的人儿,就不知能不能搬动。”
“谁?”大伙儿问。
“何贵。”鲍廷发尽管对何贵有多少不满意,可他还是推荐他,“他跟我是同乡,我知他对这行道有研究。”
“你敢保证行?”兰文涛卡问着。
“我敢保。”鲍廷发毫不迟疑。何贵这个人选就这么定下了。
这时候,铁笛王提出:“我也推荐一个能联系跑腿的,这得小青年。我相中了鲍冲。”
鲍廷发站起来反对:“你可别扯,他哪中用?”
“我非他不能联系上那日松。本可以让王建来去,可铁匠炉里活儿紧,王建来离不开。”铁笛王说,“我请领导批准。不然,我也揽不成这份差事。”
严尚清笑了笑:“可以吧?”兰文涛点了点头。事情就这么定下了。
严尚清又补了一句,让何二顺随着到省城医院去,用爱克斯光检查检查腿。大伙儿也都通过了。开完了会,已是掌灯以大后了。
鲍廷发想起了该给何大顺去送袄,便来到了天源。
天源的看门人钟棠是认识鲍廷发这个在镇子上赫赫有名的木把子的,所以,一见来者是鲍廷发,又是让进他屋里,又是倒水,又是腾座位:“哦——得闲?找谁?有公事?”
鲍廷发本想说找何大顺,但一想老伴白天碰壁的情形,把要说的话咽了回去。不过,鲍大发胳膊下夹着的棉袄像个幌子,钟棠立刻像明白了点什么似的:“你是给何大顺——”
“不,我找王树本。”鲍廷发灵机一动,改了口。
“噢,噢,找工会的王代表?在,在。我这就给你喊去。”钟棠看了看墙上那架上面用英文标着“赛柯”字音的日本精工舍造的老式挂钟,思谋了一下,“十有八九,这工夫,他还在班上。我这就去。”
“我也没多少工夫,跟你一块儿去吧!”鲍廷发说。
未完待续……
本小说背景为建国初期的东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