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声的告别
林深最后一次见到苏晚,是在城市边缘那片废弃的火车修理厂。
深秋的风卷着铁锈味掠过空旷的厂房,阳光透过破碎的天窗,在满地玻璃碴上投下斑驳的光斑。苏晚穿着那件洗得发白的牛仔外套,站在一辆报废的绿皮火车前,指尖轻轻划过剥落的漆皮。
“你来了。”她没有回头,声音被风撕成细碎片段。
林深站在原地,公文包里的离婚协议硌得肋骨生疼。他们曾经在这里度过整个夏天,把废弃的车厢改造成秘密基地,用粉笔在铁皮上画满环游世界的路线图。那时苏晚总说,等攒够了钱,就沿着铁轨一直向西,去看真正的戈壁。
“签字吧。”林深把文件递过去,指尖触到她冰凉的指节。他闻到她身上陌生的香水味,像某种昂贵的疏离感。
苏晚接过钢笔,笔尖悬在纸上迟迟没有落下。阳光斜斜地照在她脸上,林深忽然发现她眼下有淡淡的青黑,像没来得及擦去的墨痕。
“还记得这个吗?”苏晚从口袋里摸出个东西抛过来。是枚生锈的火车头徽章,边角已经磨得圆润。那是他们捡到的第一件“宝贝”,被苏晚用红绳串起来,戴了整整三年。
林深握紧徽章,金属的凉意顺着掌心蔓延。他想起上个月在酒会上,看见苏晚挽着张总走进旋转门,香槟色的礼服裙在灯光下泛着冷光。那晚他在办公室待到天亮,烟灰缸里堆满烟蒂。
“林深,”苏晚忽然笑了,眼角有细碎的纹路,“我们都没成为自己想成为的人。”
钢笔终于落下,沙沙的声响在空旷的厂房里格外清晰。林深看着她签下名字,字迹比从前潦草了许多,像被风吹散的蒲公英。
离开时风更大了,卷起地上的枯叶打着旋儿。林深走到门口,听见身后传来金属碰撞的轻响。他没有回头,只是把那枚徽章攥得更紧,直到棱角在掌心刻出浅浅的红痕。
后来那片厂房被拆了,建起高档住宅区。林深偶尔会开车经过,看着玻璃幕墙上流动的云影,想起那个穿牛仔外套的姑娘,曾在生锈的铁轨上,踮着脚给他唱跑调的歌。
而那枚火车头徽章,被他锁进了抽屉最深处,和未寄出的明信片、褪色的电影票根,一起在时光里慢慢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