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小暑。这预示着,从今天开始,夏季高温天气即将到来。古人说,倏忽温风至,蟋蟀居宇,鹰始鸷。说的也是,从这一天起,再没有一丝凉风,蟋蟀热得躲进了墙根下乘凉,连老鹰也因为近地面的高温难耐而选择高空飞翔。
我也惧怕这炎热夏季的到来。幸好还有冰爽好吃的西瓜。我的童年夏季便和西瓜密切相关。那时候,家里表兄弟姐妹们一到暑假就聚在外婆家。外婆家每年都种几亩西瓜,间套棉花。西瓜快熟的时候,棉花也开了花接了铃。早上五六点我们被大人喊醒,趁着天凉,给棉花打叉,逮虫。刚开始逮虫,心里是害怕的,看见一个毛毛虫,赶紧喊哥哥姐姐或者大人来捏。后来慢慢地,便不怕了,自己就能果断处理。小孩子总没有那么多耐性,逮虫子这件事做了一两天,便厌烦了,于是大人们便想出一个激励政策,按只给钱。逮一只虫子给一分钱。就这样,我们熬过了一个暑假,挣了几块钱拿去买冰棍。
除了捉虫子,其余时间,我们便就在地里看西瓜。大人们每到西瓜打扭时节,就在地头搭了个瓜棚,小孩子在瓜棚下玩耍,看西瓜。渴了饿了,都吃西瓜。中午,大人做好饭送来,菜是自家菜地里结的豆角,茄子,饭是柴锅贴的大块锅贴饼,配合西瓜的甘甜,吃起来,一口咸,一口甜,好香好美。
傍晚,我们在柔和的夕阳中,嬉笑着跑回家。大人已经烙好了饼,洗好了大葱,切好了咸鸭蛋,在院子里摆好了桌子,等着我们这群小家伙回来吃。
蒸烤了一天的傍晚,终于在骄阳褪去后散发了一丝清凉。吃完饭,舅舅便拿着手电筒到屋后的林子里给我们捉伏凉。也就是蝉。夜晚,伏凉从地下钻出来,爬到树干上退壳,到第二天早上便能完成退壳转变,长出新翅膀。那时候,只要晚上去捉,总有几十只的收获。我们有时缠着舅舅带上我们一起,把伏凉捉回来,放在一个小盒子里,然后瞪大眼睛等待它的退壳。大多数伏凉被捉回来后,是不退壳的,完不成这一过程,便只有死去。有幸捉到正在退壳的伏凉,我们就兴奋地观察它的退壳过程。把外层坚硬的壳退掉,等于一次重生。这需要巨大的能量消耗和几个小时的时间。有时候,我们看伏凉艰难地退壳,便好心去帮它一把,然而,却意外成了害人之举。不经历一次完整的自我蜕变,伏凉就难以从地面飞上枝头,甚至,会因为你的帮助而死于半途。这是我们后来才慢慢明白的道理。
嘶嘶蝉鸣中,夜已深。我们洗完澡躺在凉席上,听着大人们说着家常话,数着夜空中闪亮的星,在露水中沉沉睡去。
一个夏天过去了,我们都晒成了炭黑色的小泥鳅,迎接新学期的到来。
很多个夏天,我们都是这样过来的。
直到我们都渐渐长大,陆续走出这个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