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假期,即使车票一票难求,即使孩子还小,即使老家只有空屋,我们还是买到四号的高铁票,带着老人孩子一起回到了老公的山东老家。
因为这里还有婆婆八十多岁的爹妈,还有院里长满青苔、屋内布满灰尘的家,还有那么多纠缠不断的人和事。
我们到了山东,先到婆婆的娘家。婆婆的爹妈都快九十岁了,生活在农村,依然自食其力。知道我们要回来,已经在家提前准备饭菜。
一进院子里,头发全白的老太太坐在院子里的灶台前切菜,土灶内树枝噼啪燃烧,锅里冒出热气腾腾的饭菜香。
婆婆一看到老母亲在忙,立即放下手里的包,屋都没进就直接洗手帮忙。一个灶台,一对母女,你言我语,你说她笑,浓浓的蒸气和热热的亲情,画面让人感动。
两个年龄加起来有一百五十岁的老人,因为上有老母,女儿动作言语都像孩子;因为下有女儿,即使女儿已经做了婆婆做了祖母,母亲依然叮嘱不断,生怕女儿有不懂的世事。
父亲即使快到九十岁,依然寡言少语,拿过凳子,端来吃食,然后就静静坐在那,看着头发花白的女儿忙碌,看着长大成人的外孙找寻小时候的记忆,看着折花摘果、招猫逗狗的小不点儿曾孙女胡闹。
小小的院落一下子感觉满满的,不光是因为那挂满枝头的红石榴、那压弯树枝的大鸭梨、那一穗穗阳光下金灿灿的黄玉米,还因为那来回走动的人,那飘向天空的欢声笑语,以及流动其间那份因压抑而更显浓郁的亲情。
回家,就是为了吃老妈妈做的一顿饭。吃的是什么都不在意,因为妈妈做的饭菜味道早已储存在记忆里,日后只要是妈妈做的,即使是未加盐的菜,都能吃出记忆中的美味。
回家,就是为了给老爹老妈做一点儿顺手的事,比打开龙头把水缸添满;比如,打开冰箱把放坏的水果扔掉。
回家后说了那么多话,可刚一出门总会想起还是忘记一件事没有说。回去说完吗?当然不必。因为说完这件再出来还会想到另一件,一件件,一桩桩,牵挂着的亲情,总是怕顾不得彼此周全。
回到婆婆家时天已经黑了。打开一道道有些锈住了的铁门,院中青苔铺地,屋中尘土一层,一颗累弯了腰的杏树独处一隅,默默等候着我们的归来。
等着开门的时候,女儿看着爸爸扶起门两侧半落的对联,大笑不停。两岁小孩的世界,有时候很难懂。但是因为她难以抑制的欢笑,我怕她不适应的心完全放松下来。
虽然是第一次会面,但是可以看出她喜欢老家,老家也欢迎她。所谓气息相投,便是彼此不陌生。
打开窗,揭开一块块遮挡灰尘的布,清水除尘,依然挡不住尘土四散飞扬。但这就是家,坐下安心,行走随意,不是过客,尽情卸下疲惫,有终归此处的放松和释然。
不能说没人的老家只是空屋,这里有满屋满院的家的味道。那漆迹斑驳的木柜,那墙角默默无声的石块,那门前冬休夏繁的花草,都是相伴成长的记忆。
乡村的生活不太需要精准的时间工具,早晨自然有一种乡村醒来的方式,当路上响起频繁的车轮声,当村邻间响起响亮的搭话声,都意味着这个乡村伸了一个懒腰,慢慢睁开眼,恢复慈祥平静的神情,坐镇一方,欢迎归来者,祝福远游者。
院子里不时有人来,或探望婆婆,或看望女儿,道着家常,话说村外村内的事情,有特有的默契,有心照不宣的内涵。
一方人有一方的行事风格,不涉利益,无关善恶,只是一种人情往来。
两岁的女儿,从楼上的小房间到了广阔而新奇的乡村,兴奋得饭都来不及吃,屋里屋外地跑个不停,本来担心降温会冻感冒,没想到一夜睡得特别安稳,连平时的鼻塞都没有了。
孩子的快乐,如放飞的小鸟,只要给她一片天空,她自然能飞出美丽的弧度。
回家,就是为了多拾起一些联系过去和现在的记忆,就是为了亲爱的人彼此多看一眼。
回家是找寻记忆,也是延续记忆。
跋山涉水的人用一半假期换取在家待两三天的欣慰,舟车劳顿的人用对家望眼欲穿的渴望抵消一路风尘。
回家像一场心灵朝圣,只有达成此愿,离家在外的人才能净化被世俗浸染的心,拥有再次前行的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