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是一座已荒废很久的大楼,而我,又被关在这里的其中一个房间,就像是一个进来又出去,出去又进来的“惯犯”。
我被关的这个房间算是这栋大楼里唯独一扇窗户还没有来得及拆除保存完整的了。房间拥小的紧,甚至只能勉强放下一张木板床。
他们拿走了我的手机,刮净了我身上所有的钱财物品,就连稍微值钱一点的GXG外套也被他们脱了去。
这里好阴冷,好昏暗,也好潮湿。
我已经一天未进粒米,未喝一滴水了,现在浑身好难受。
我轻抚绽开皮肉的腿,一股钻心的疼,还黏着干涸的血迹。
是的,他们又打我了,原因是他们再次让我找家里要钱,我仍然没同意。
所幸,手机是我刚换的,里面还没有存下任何人的号码,我也没有在手机里存下父母电话的习惯。
于是,他们便用暴戾的手段以及恐吓的口吻想让我屈服,可是他们低估了我的意志力。
我隐约听到外面有人在骂:“TMD,这次居然搞来了一个穷蛋,胡科这个傻玩意,都骗的是个什么东西!”
他们口中骂的胡科是我朋友,而我便是被他介绍过来的。
胡科说这边有个好项目,让我过来看看,没想到是个烧的正旺的火坑,他把我硬生生给推了进去。
我开始确实恨他,后来又不恨了,他也是受害者,而且……他已经死了。
他受不了这群冷血者无情的压迫跟致命的毒打,在一个月前的傍晚,跳楼了。
尸体被送到了哪里,我不知道,我只看到他被一床破席子卷起来带走了。
我心里清楚,他们不会关我太久,过不了几天他们会放我出去,因为前几次都是这样的。
他们可不想让我活活饿死或者渴死,他们只要钱,不想闹出人命,他们还没有残暴到随意弄死我的地步,至少,目前我是这样认为的。
我希望被关在这里,不是我享受这里,这里大概是我唯一可以逃出去的地方。
人太多,眼也杂,会有意想不到的意外发生,而这里,不会。
我已经观察了好几天,那两个看着我的人在中午十二点的时候会去吃饭,然后再去抽支烟,在十二点四十回来。
这中间的四十分钟是我为逃跑做准备的最佳机会。
不充足,但我觉得够用,只是时间问题。
我也仔细看过,这里除了他们两个人,再也没了其他人。
马上快十二点,他们正准备去吃饭,通过门缝我看到他们已经拿好了碗筷,正盯着表。
时间到了,他们似乎已经饿极,急匆匆往饭堂的地方快速走去。
我战战兢兢的起身,从床底拿出一把微型钢锯,这是他们送我来这里的时候被我看到,我佯装要系鞋带偷偷捡起来藏进袜里带进来的。
我认为这是上帝对我怜悯施舍给我的,他不忍心给我关上窗又锁上门。
我想,上帝肯定是想告诉我,自己的命运自己掌握,不能坐以待毙,上帝的意愿不能违悖。
我用力锯着窗户上的铁珊栏,之前已经锯掉了四根,还有三根,我就可以从这个窗户口钻出去了。
那铁珊栏因为生锈,所以并不坚硬,我试过,只要稍微用点力就可以使其弯曲。
当然,我肯定不会让其弯曲着,这样太耀眼,不然无疑是在向全世界宣告我将要“越狱”。
我拉直珊栏,看起来就跟正常的一样,那两个看着我的人都是又矮又矬、勉强还能看出一些人形的胖子,他们够不着这个窗户,这也是我为何如此大胆的理由。
我的心突然一惊,迅速将锯子重新藏于床底,赶紧回到床板上躺着,嘴中发出痛苦的呻吟,我看到那两个矮胖子朝我这边快速走来。
真TMD扫兴!
接着,其中一个矮胖子“哐哐”使劲捶了几下门,他在门的外头发出警告:
“你要给我老实点,如果让我们发现你一丁点问题,小心打断你的腿。”
我没应话,嘴里依旧呻吟,演戏一定要逼真才有说服力。
“走啦走啦,快饿死了。”其中一个矮胖子在一旁催促。
他还是有些不放心,通过门的缝隙直到看到我那“恶心”的腿后,这才松下心,他仿佛觉得我就算跑,拖着这么一条残腿也跑不远。
他错了,他永远忽略了一个人在绝望中,求生的本能是多么强大。
就像溺水的人,他会不顾一切扯下救助者的腿或按下救助者的头,拼死往水面呼吸新鲜空气。
我再次拿出锯子,“呲呲”锯着珊栏,十几分钟后,“嘣”一声成功锯掉一根。
我不敢有丝毫的停顿,赶紧锯着另外一根,早一天锯完,我便早一天重获自由。
自由的世界才是我所向往的,连空气都是甜的。此地,宛如地狱,随处充斥着一股刺鼻的腐臭味。
我时不时探头关注周围的情况,防止那两人突然折返,我不想所有的努力白费,虽然对于食量宽大的他们来说,提前回来的可能性不大,但我还是不敢松懈。
保持警惕,关键时刻能救你一命。
好在,在我锯掉第二根珊栏的时候他们还没有回来,我有些激动,因为还剩下最后一根。
最后一根我准备留到明天,我算了下时间,他们快回来了。
我也想过晚上逃跑,可他们会在房间外搭个帐篷,死死堵着我门口,这种情况下我不敢贸然行动。即使他们睡得像两头死透的猪,可一旦被发现,会再经历一次严酷的殴打。
我的身子骨再也经不起折腾了。
我倒理解他们,大多数“见不得光”的活动都会集中在晚上,他们不聪明,但也不傻。
他们回来的第一件事会探望一下我,不是关心,是确认我是否已经一命呼呼。
“喂,还活着没有?”
其中一个胖子带有调侃的口气冲我说话。
我愤怒至极,恨不得冲上去给他一拳,然后按在地上使劲摩擦,再往他嘴里塞满石头。
可我要忍住,冲动是魔鬼,忍一时风平浪静,也可以是保一时平安。
我翻了个身,懒得看他的脸,那张脸圆滚滚满是痘坑,就像一只癞蛤蟆张着嘴想吃天鹅肉时的丑陋。
他见我动了一下,转身走到一边跟另外一个人聊天。
“你说这种苦差事咋让我们两个碰上了呢?”
“哎,甭说了,谁让我们两个命苦咧!”
“里面那家伙就像脱了毛的铁公鸡,自己没毛不说还拔不出毛。”
“是啊,不过话又说回来,这小子也是个犟种,一般人进了这里,经过几顿打,怎么着了也能榨出二两油水,他倒好,愣是挺着,还得安排我们两个专门看着他,这让我有点佩服。”
我满是不屑的往地上吐了口唾沫。
奶奶的,佩服我?
然后呢?
有本事放我出去噻。
后来他们聊的什么,我没听到,饥饿加上身体上的折磨让我脑袋有些昏沉,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我睡了过去。
等我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我是被疼醒的,腿上的伤就像火烧般的痛。
我撩开裤腿,伤口已经开始灌脓了,这加深了我要逃出去的决心。
他们这群疯子肯定不会给我医治,就算病死也不会。只要不是因为他们动手直接导致的死亡,他们可以有一万种理由搪塞过去。
就像我的朋友胡科,跳楼自杀跟他们动手杀死有本质的区别。
我不想死在这里,我想活着!
我咬牙抑制腿部带来的灼痛,我想,只要能坚持到次日中午,一切就都结束了。
昏昏沉沉中,我又睡了过去。
我做了一个梦,梦见警察将这里围成了一个铁桶,连只苍蝇都飞不出去,而那些正被洗脑,认真听课宛如黑暗中等待黎明的斗士、幻想一夜暴富的人全部被带走,也包括我。
我看到胡科没死,他走到我跟前说:“对不起,是我害了你。”
我摇了摇头:“不怪你,怪就怪我们自己太贪心了。”
胡科没说话,朝我摆了摆手,突然间凭空消失了,等我再看见他的时候,他正站在楼顶。
“不要!”
我冲着胡科大声喊着。
他像是没听见,身体往前移动了几步。
我赶紧往楼上跑去,可两条腿总是不听使唤,那楼梯始终上不去,一步步踏空。
嘭!
我听到外面传来剧烈的声响,等我出去时,胡科已经躺在了地上。
他双眼殷红充血,睁的好大,头部的血就像河水般流向四周。
“胡科!”
我猛的惊醒,睁开眼,房间很明亮,已经是第二天了。
“妈的,你是真能睡,现在都已经快十二点了,该清醒清醒了。”其中一个胖子敲着门。
“给我一点水……”我抿着发干的嘴唇,嘴巴里苦涩的紧。
“可以,”另外一个胖子说,“只要跟家里要到钱,别说喝的,吃的都有。”
当我没说,他们这群人是铁铸的心,根本不会有慈软的一天。
我坐起身,靠着墙壁,闭着眼,静静等待,我坚信,我一定会成功,老天不会亏待每个努力的人。
他们去吃饭了,我的最后机会也来了。
我从床底拿出锯子,趴在窗台。
我有些力不从心,我明显察觉到我双腿有些发软,头重脚轻。
但我非常清醒,我很明确自己的目的,我要出去。
我努力振作精神,锯着那最后一根铁珊栏条。
嘣!
断了!
我也用尽了全身力气,整个人瘫坐在地上。
稍作休息,我快速爬起身,双手掰弯珊栏,那窗口俨然成为一个通往崭新世界的通道,我双手紧紧扣着窗户的另一头,身子吃力的从窗口翻过。
我整个人几乎是摔在了地上,我已经没有了多余的力气跳下去。
出来了!
我激动的差点哭出声。
我拖着瘸腿跑出大楼,一刻也不敢耽误,我担心会被他们抓回去。
过了很久很久,我跑到一个镇上,停下脚步,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
我抬头望天,天是那么蓝,太阳是那么温暖,上帝果然不会亏待每个珍爱生命的人。
几天后,电视播报着传销组织被捣毁的新闻,我很平静,也没有感到意外。
因为是我举报的。
我想给胡科一个交代,当然,我能做的也只有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