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阿展,广东人,今年三十出头,来北方这座城市送外卖快三年了。不是没想过回老家,但你知道,家乡的工资水平,一小时十几块,还得看人脸色,干得再辛苦也买不起房,结不了婚。城市虽然冷,可至少能吃饱、租得起房、攒点钱。以前我一直和另外两个跑腿的兄弟合租一个两室一厅,每人一个小房间,客厅共用,房租倒也不贵,人情却太重了。
你要问我为什么搬出来?说实话,也没啥深仇大恨,就是去年年底,有天我晚上回去晚了点,那俩兄弟喝了点酒,一言不合开始吵,说我洗澡太久,占用厕所。我忍了一年,真的忍不下去了。
于是,我开始在网上找房。
找房这事儿,真跟谈恋爱差不多。价位合适的,位置太远;位置不错的,房租贵得离谱。我又不想住群租房,太吵。折腾了一周,某天晚上11点多,我在一个微信群里看到条租房信息:
“老小区单间,带独卫,水电齐全,押一付一,800/月,限一人。中介勿扰。”
800?带卫生间还单独住?还是市中心边上的地段?
简直像捡了个金元宝一样。
我赶紧点开那条信息,只有一个手机号和一句话:“看房加微信,今天看,今晚搬。”
这么急?我当时心里还嘀咕了一下,但想了想,租房的事情,早起的鸟儿才有虫吃,说不定正好合适呢。
微信加上了,对方头像是个穿黑色毛呢大衣的女人背影,看不清脸,昵称叫“张姐-合租房”。我发了句“你好,我想看房”,对方秒回了定位和门牌号,还附上一张照片。
照片里是一间小单间,有张1米五的小床,一个铁皮衣柜,一张旧书桌,靠墙边有个蹲厕卫生间,还真是我这种工薪打工仔需要的模样。
她只说了一句:
“房间没人住,现在就能来。钥匙在门口电表箱里,自己看完再联系我。”
我有点犹豫,但房子真挺合我胃口,而且她说可以今晚住,不收中介费,也不用多押几个月,等于白捡。
骑着小电驴,我过去看房。
楼在一片老旧小区里。说是小区,其实就是一栋栋长条砖楼,八九十年代的结构,没电梯,楼道漆面剥落,灯是黄的,踩在地上嘎吱响。附近倒是安静,靠近城郊,旁边还有个废弃工地。
我按照定位找到了那栋楼,四层,没物业,只有个小铁门,楼下贴着“某某旧改项目”的红纸通知,说什么“本楼预计于2024年5月拆除,请居民配合搬离”,下面还有签名和章。
我住的房间在三楼,303。
门口的电表箱子真就没锁,我掀开盖子,钥匙果然躺在里面。
我心里有点怪怪的,但还是拿起钥匙插进去——咔哒一声,开了。
屋里和照片一样,只是更旧一些,墙角有发黄的水渍,房顶那种吸顶灯还在喘着气地闪。电能用,水龙头一开也有水。房间虽小,但算干净。
我试着把床垫掀起来看了下,还算结实,没有异味。卫生间倒是没窗户,有点潮,但比我之前住的群租厕所有尊严多了。
我拍了几张照片发给“张姐”,问她:“我看了,还行,真没人住?”
她只发来一句:
“没人住。住不住你决定。”
简短,直接,像是已经说腻了这类问题。
我试探着说:“我想搬进来。今晚就行吗?”
她回得更快:
“行。微信转800。租期先签一个月,不合适随时走。”
我又问:“身份证需要发你吗?合同呢?”
她说:“发身份证。电子合同我晚点发你,今晚你先住进去也行。”
说实话,我是犹豫的。可你想,房租贵成那样,突然蹦出这么便宜还能立刻入住的,哪有不动心的?再说,我打了一天工,累得跟狗一样,真不想再回那个吵吵闹闹的合租房了。
我把身份证拍照发过去,转了800块,钥匙也拿了,想着晚上直接住进来,就不走了。
临睡前我拍了张房间的照片发到外卖群里,还打趣说:
“哥们我发财了,800块住单间,带厕所,简直是天上掉下来的好事。”
底下立刻炸了锅,纷纷留言:“哥,你不会进传销窝了吧?”、“哪有这么便宜的地方?这房子该不会死人了吧?”、“老小区你也敢住?”
我笑了笑,回了一句:“真没人住,很安静,睡个好觉。”
那天晚上,我真的是睡得特别安稳,尤其是……耳朵边一点声音都没有。
也许,安静得……有点太过头了。
我从小睡觉浅,风一吹窗帘都能醒,结果那天晚上,居然睡到第二天中午十一点。
手机上堆着十几条外卖催单消息,我猛地一哆嗦,连滚带爬地冲出门送单,脑袋还有点懵。但你知道吗?在我掀开被子准备穿鞋的那一刻,我突然意识到一个非常奇怪的事:
楼道里,一点动静都没有。
不是说楼道要多吵才正常,而是那种安静太“死”了,你知道吗?没有开关门的声音,没有人上下楼的脚步声,连一声咳嗽都没有。
我以为是时间问题,或许大家都出门上班了。可中午送完饭回来,我在楼下坐着抽烟时,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这栋楼窗户太干净了,干净得不正常。
老旧小区的楼,你懂吧?窗台上总是晾着衣服、搭着毛巾,或是挂着张旧被单,可这栋楼的阳台、窗台全是空的,像无人区,整整齐齐,像样板房。
而且,我上楼的时候,特意数了一下,从一楼到四楼总共十六户,可只有我那户门口有脚印,其他门口都蒙着一层浅灰,像许久没人踩过一样。
更怪的是,楼道灯是常亮的,但灯泡是那种泛黄的老式节能灯,灯罩上有死虫子。整条楼道弥漫着一股像是发霉纸箱和旧棉絮混合的味道,闷在鼻子里,说不出哪不对劲,但又不是恶臭。
我住在三楼303,隔壁是302和304,正对面是401、402。
302门上贴着红对联,可已经褪色到看不出字,门锁上有锈。304门口放着一双发白的破拖鞋,但鞋印早就没了,看样子也是许久没人住。
可让我最在意的,是正对门的402。
每次我出门送外卖,总会看到它的猫眼那边反光,像是有人正在盯着我,但一转头,什么都没有。
搬进去第二天晚上,我又睡得挺早,十一点左右就关灯了。但半夜的时候,忽然被一阵“咯吱……咯吱……”的声音吵醒。
像是有人拖着东西从楼道里经过。
我坐起来听了一会儿,声音忽远忽近,最后停在了我门口。我甚至能听到门板那边传来一阵轻微的“吭哧”声,像是谁在贴着门,鼻子喘气。
我心跳咚咚响,但也不敢动。就这样僵着,盯着黑漆漆的天花板,盯了整整十分钟。
我终于咽了口唾沫,壮着胆子,从床上下来,蹑手蹑脚走到门口,贴着猫眼往外看。
什么都没有。
我心想,大半夜的,是不是老鼠在门口翻了什么垃圾。可回头想,我门口也没垃圾桶啊?
我拿出手机,调成静音,在门边蹲了一会儿,没动静了。我刚准备爬回床上,正关灯的时候,突然听见楼上传来“哐”的一声巨响,像是什么重物砸在地上。
接着,又是沉重的脚步声,从四楼缓缓往下,一步一步地走下楼梯,直奔我这层。
每踩一步,水泥楼梯就响一声,很沉,很缓慢。
“哐……哐……哐……”
我心跳几乎要跳出嗓子眼,浑身的毛都竖起来了。
那个声音停在我门口,不敲门,不说话,只是静静站着。
我在门后,几乎能感觉到那人也贴着门在听我动静。
我们就这样“面对面”地僵持着,中间只隔一扇木门。
我没敢开门,也没敢呼吸。
一分钟、两分钟、五分钟……我不记得过了多久,那脚步声终于慢慢走开,拖着鞋的声音,一步一滑地往楼下去了。
我一直等到楼道彻底没声,才瘫坐在地上,整个人都湿透了。
第二天一早,我去问了小区门口的保安老头,一个皮肤黝黑的东北人,嘴角总叼着根烟,看着像是退了休的车间工人。
我问他:“老哥,这楼是不是还有别人住?我昨晚听见有人上下楼。”
他皱了皱眉,说:“你住哪?”
“303。”
他盯了我一会儿:“你新搬来的?”
我点点头,他没说话,只是把烟头按在地上碾了碾,说:“那楼早该拆了,整栋楼住人的不多,你那层……按说没人了。”
我愣住了:“没人?可我隔壁房间亮灯啊,晚上还能听见他们说话。”
他摇头,拍了拍我的肩膀:“兄弟,住不住你自己看着办。我就是看大门的,不该说太多。”
说完他转身回了保安室,门一关,一整个早上都没再露头。
那天晚上,我回到楼道,特意停在402门前。
我把耳朵贴上去,仔细听。
果然,里面有“沙沙沙”的动静,像是有人在屋里来回走。
我蹲下去看门缝,缝隙极小,几乎看不清。但忽然,我感觉到一股轻微的气流从门缝里出来,有点热。
就在我起身的时候,那扇门突然“咔哒”响了一声。
我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赶紧滚回自己房间里,反锁了门。
那一晚,我几乎没合眼。
越想越不对劲——
这个楼,真的还有别人住吗?
还是说……只有我以为,有人住?
人一旦开始怀疑,就会像猫挠心一样,总想揭开个底朝天。我就是这样。
从那天起,我每天都特意“偶遇”楼道里的邻居,可你猜怎么着——我三天内没遇到过一个人。
不是说楼道没声音,而是有声音,却没人影。
比如早上六点多,有哗啦哗啦的水流声,像是有人在洗脸刷牙;晚上九点,有拖鞋踩地板的“啪嗒啪嗒”;还有某个深夜,我听见隔壁房间传来长达半小时的咳嗽,那种低沉、带点老年哮喘的味道。
但我就从来没见过哪怕一个人从隔壁房间出来。
最离谱的是,我装作送外卖错楼层的样子去敲402的门。敲了两下,没人应。我贴着门听,里面还是有脚步声的,甚至隐约听见像是电视播报的声音,“……今日北方大部分地区气温持续走低……”那播报还很清晰,不像是什么幻听。
我又敲了一次。
这次,声音停了。
就跟演戏一样,门后一切归于死寂。
我蹲在门口等了一分多钟,直到楼下传来“咚”的一声快递落地,我才假装自己是顺手送外卖,装傻逃走了。
回到房间,我打电话给小敏。她是我女朋友,但没跟我住在一起,偶尔会过来,主要还是在另一个城区打零工。
“你租那房子,是不是不太对劲啊?”她在电话那头犹豫地问,“我上次来,怎么感觉整栋楼都像个大冰柜似的,一点人味都没有。”
“别提了,”我叹气,“隔壁晚上一直有人说话,就是死不开门。”
“你赶紧搬出来吧,我心里发毛。”
“房租刚交,不住太亏了。”
“你命重要还是钱重要啊?”
“别瞎说。”我有点烦她总往迷信上靠,但心里其实是虚的。
那晚她没来。
我一个人住,越想越难受,就把房间的灯都开了,还放着喜剧电影的声音。可你知道吗?大概晚上11点20分的时候,隔壁又开始动静了。
这次是“呜呜呜”的哭声。
很小、很轻,像是个女孩在低声哭泣,带着鼻音,很隐忍的那种。你听过那种压抑着不敢哭出声的哽咽吗?就像电影里那种被关在屋里的角色。
我一下子头皮发麻,立刻关掉电影,按了暂停,屏住呼吸听。
“呜……呜呜……别……别过来……”
我靠。
这他娘的不是电视声,这是人说话!
我拿起手机录音,凑近墙壁,把手机贴着墙录了五分钟。
等哭声慢慢停了,我才敢放下手机。
第二天,我起床后没急着送外卖,而是翻出那段录音来听。
结果我听得眼皮一跳,背后冒冷汗:
第一分钟,确实是哭声,还有一句模糊的“别碰我……”。
第二分钟,是脚步声,咯咯咯,像是穿着高跟鞋在木地板上走来走去。
第三分钟,有个男人的声音,极低、压着喉咙说话,语气模糊,只听清一句:“我说了,乖一点……”
第四分钟,全是摩擦声,好像什么东西在墙上刮,尖锐、刺耳,但听久了,像是指甲
第五分钟,空白。
我靠,这不是正常邻居能发出的声音。
要是你听这段录音,你也得冒汗。我这不是自己吓自己,而是它太真实了。
我心里突然冒出一个可怕的想法:
会不会……那屋里住的不是“邻居”,是个被关着的人?
我决定报警。
可想了想,报警说什么?
“警察同志,我听到隔壁有人哭。”
人家会说我耳朵有问题,或者神经过敏。
我把录音发给小敏听,她那边秒回了:“你给我马上收拾东西走!”
“这……不一定是犯罪吧?万一就是电视放的?”
“阿展,你太天真了。我们那个城市,去年刚出过个案子,有人把前女友锁在房里关了两年。”
我那时候才知道,她说得没错,这种“被关押”的新闻,其实你不关注就看不到,真的挺多的。
我一边刷着手机,一边想,自己要不要偷偷把402录下来。
正好我有个小针孔摄像头,是之前干众包项目时用来做试拍用的,就指甲盖那么大,能连Wi-Fi看实时画面。
我灵机一动,把它粘在我门口的鞋架底下,角度正好能拍到对门。
这玩意儿有个功能,只要有人经过就自动录。
那天我出门送外卖前,把电源接好,开着录制就出门了。
当天晚上,我回来后第一时间打开手机看录像。
前两小时没什么,一片安静,楼道连只蚊子都没飞过。
但在晚上11点28分——画面终于动了。
我看到402的门开了一条小缝,从里面伸出一个头。
一只头。
就像你小时候偷偷看爸妈吵架那样,只露半边脸。
那是一个女人,头发很乱,脸瘦得吓人,眼神很空,像是死人眼。她贴着门缝往我门口看,看了十几秒,然后门又关上了。
紧接着,楼道又恢复了寂静。
视频时间:11点30分整。
我整个人僵住了。
因为我记得很清楚,我那天晚上回家的时间是——11点31分。
也就是说,在我上楼前一分钟,她……已经提前在看我了?
看我那扇门,看我那盏灯。
我……到底是住进了一栋什么样的楼?
第二天一大早,我顶着没睡醒的黑眼圈,跑到楼下小区门口保安室。
门口的保安还在喝热水,抽着白沙,我一进门他就挑了下眉。
“又来了?”他慢悠悠问。
我点点头,说:“老哥,我问你个事,咱们这栋楼,楼道有摄像头对吧?”
他夹着烟,嘴角抽了下:“你说你住哪来着?”
“303。”
“唉……你们那栋,摄像头坏好几年了。”他淡淡说道,“物业都不管了,等着拆呗。”
我一愣:“不是吧?我看到天花板上还装着呢。”
“装着归装着,那玩意儿是摆设。”他把烟灰抖进茶缸子里,“我跟你说,那摄像头从2019年就没信号了,布线都坏了,拆迁办也懒得修。”
我咽了口唾沫,问:“那楼上住的那些人……”
“我不是跟你说了吗?”他咂了口茶,“整栋楼,就你这一个月新搬进来。以前还有个老太太在四楼,前年冬天走了,房子空着。”
我心里“咯噔”一声,想起了那晚录音里的咳嗽声。
“可我每天都能听见隔壁有人说话、走动、开门。”我不死心。
“兄弟,”他看着我,“你是不是压力太大,精神有点紧绷啊?”
我张了张嘴,想把那段录音、录像都给他看,可话到嘴边,还是咽了下去。
他要是真听了,又不信,只会当我是个多事的神经病。
那天中午,小敏来了。
她一进门就说:“我坐公交到这片区域的时候,突然想起一件事。”
“什么事?”
“去年我在这附近打短工,有个阿姨跟我说过,这片楼原来住了很多单位家属,后来单位倒闭了,楼也荒了。”
“然后呢?”
“她说,曾经有个女孩被她继父锁在屋里半年,有人报警,但警察上门敲门没人应,说没证据就走了。女孩后来是自己从楼上爬出去摔断了腿才得救。新闻当时有报,后来很快压下去了。”
我瞪大眼:“你确定……是这栋楼?”
她点头:“阿姨当时就说过,是306。”
我一下子冷汗都出来了。
我住的是303。
306就在我正对面,楼道一转弯就到。
那天晚上我和小敏准备一起留宿。她不放心我,我也觉得两个人胆子大些。
睡前我们把所有的灯都打开,连卫生间的小夜灯也点着。那间小房子被照得透亮,一点死角都没有。
可差不多到十二点左右,我俩都快睡着了,突然听见外面**“咚”**的一声闷响。
像是什么东西砸在门上,但不大,大概跟橘子掉地上一样。
我一下子翻身起来,小敏也坐了起来,脸色变了。
“这什么声音?”
我没吱声,慢慢走到门口,拿起猫眼看了看外面——楼道空空如也。
我打开门,门口干干净净,没有东西。
但正当我准备关门的时候,我低头一看,门缝上面,有一个红色指纹。
清晰可见,像是有人手里拿着什么,按在门上。
我立马把门反锁,退回来,脸色铁青。
小敏问我怎么了,我没说话,只把手机拿出来,把指纹拍了一张,然后坐在床边发了一根抖。
“我们得搬走。”她声音发紧,“这地方真的不干净。”
我嘴上没说话,心里已经下定决心:明天一早,立刻搬。
结果第二天一早,我下楼找那个保安,想问有没有小推车或者搬家方式,结果他告诉我:
“你今天搬不了。”
“啊?”
“刚接通知,这片区今天临时封闭施工,道路封闭24小时,出入口只能通行人员,车辆不能进。”
“我用电动车载一下也不行?”
“不行,交警已经在外围设了路障。”
我回头望了一眼那条空荡荡的街,心里忽然有点毛。
为什么偏偏今天?
小敏要走的时候,我陪她一起下楼,她在门口徘徊半天不肯进来,我说:“你等等,我去拿钥匙。”
结果我进屋刚准备拿钥匙,背后一声轻响——门自己关上了。
我反手想拉开门,却拉不开。
门被反锁了,从外面。
我拼命拍门,喊:“小敏!你在外面吗?”
没人回应。
可我能听见,她就在门外,脚步声还在移动。
我一边拍门一边喊:“喂喂喂,小敏!是我,开门!”
五秒后,我听见门外有个轻轻的声音,和小敏一模一样:
“你不是已经走了吗?谁在里面?”
我浑身起了鸡皮疙瘩。
这声音不是从门外传进来的,而是从门后右边的墙壁里传出来的。
墙壁——正对着402。
我不记得自己是怎么把门拉开的,也不记得小敏怎么又回来的。等我缓过神,我们已经站在小区外面的大马路上,冬天的风吹得脸生疼。
她问我:“你怎么脸色这么白?”
我只是轻轻说了句:“我们真的,不能再回那栋楼了。”
她没再追问。
从那天开始,我就像一块磁铁,被这件事吸住了。
我不敢再回去住,但我每隔几天都要回到那条街,在楼对面的便利店远远看那栋楼——
它静静地伫立在城市边缘,像一只熟睡的大兽,等待下一个不小心走进去的人。
我知道你可能觉得,我是不是神经太紧张了,或者说事情是不是被我放大了。可兄弟,我真不是个胆小的人,跑外卖这些年,日夜颠倒,见过车祸现场,也帮过老人报警,心脏早就练大了。
但那栋楼……真的不一样。
那种“死”一般的安静,那种你明明听到脚步声却没人影的恐怖,最重要的是——那些声音,都太真实了。
我和小敏搬出了303以后,我还是没彻底放下这事。
尤其是那段录音,我一直留着,反复听。
你可能觉得我疯了,但我想知道事情的真相。我不敢再回楼里,可我忍不住想调查出那栋楼里到底发生过什么。
某天我去一个熟人开的维修铺,找他帮我做了一点处理。
“哥,我这段录音你帮我清一清,把背景噪音滤掉,能不能听清楚更多点细节?”
老王是做音响设备的,业余还玩录音混音。他看了看,说:“行,我试试。你这录音哪来的?”
我随口编了句:“朋友家的,听着有点怪。”
他拿去鼓捣了半小时,把文件传回给我,说:“我清了一下,听得更清楚了……不过你自己听听看吧。”
我打开耳机,一句一句地听。
结果听到第四分钟的那段“摩擦声”时,我整个人差点跳起来。
之前我以为那是墙壁刮擦的声音,可被老王滤噪之后,清晰地变成了另一种声音——
“咯、咯、咯、咯……”
像是骨头关节错位的声音,有节奏、有力度,像是……某种“异物”在扭动。
而在这一段快结束的时候,录音里出现了一个女人极低极低的声音,就好像她趴在你耳边说话。
只说了一句:
“你也会留下来的,对吧?”
我“啪”地一声关掉录音,冷汗刷地一层下来了。
这声音……我听过。
就是那天门缝里,录到那个女人露出半张脸的那一晚,她的嘴在动,我没听见声音,可现在我听见了。
——说明什么?
说明那晚,她真的在说话,只是我当时听不见。
更恐怖的是,我把这段录音从手机里传到电脑上,重命名时,居然系统提示我:
“该文件正在被另一个程序使用,无法更名。”
我都没打开任何软件。
我重新启动电脑,再次尝试,这次能改名了,但文件大小变了。
原来是4分58秒的音频,现在成了5分12秒。
多了十几秒。
我好奇点开一听,最后那几秒里,出现了几声低低的笑声,不是人笑,是那种……“嗯哼哼……嗯……”像破风箱在喘气那种古怪的声音。
我敢打包票,原录音绝对没有!
谁动了我的文件?
那天我真的快崩了。我拿着笔记本,跑到附近的公安派出所。
我想报案,我说我可能听到非法拘禁的声音,我录音里有女人的求救,我有证据!
结果警察看着我,说了一句:“你说是哪栋楼?”
我说:“XX小区303房。”
他们一听,互相看了眼,然后那个年轻的民警叹了口气:“哥们,这个案子,我们之前接到过不少举报。”
我一惊:“那你们查了吗?”
“查了。”
“结果呢?”
他语气低了下来:“整栋楼,我们出过三次警。每次都有人报警说听到女人哭、楼里有怪声。但每次我们都敲门、查房,没人住。
我们调监控看,也没看到什么异常。甚至还破门查过一次,屋里空荡荡的,一尘不染。”
“可我住过,我知道那里不是空的!”
他苦笑了一下:“兄弟,我们不是不信你,是这个楼……太诡异了。说句实话,上面已经打了‘待拆禁入’的红章,我们管不了那么细。”
“那你们查过那个‘张姐’没?她还在租房给别人!”
他摇了摇头:“微信联系的,对吧?手机号能追踪,但查过,实名信息是个死了五年的老太太。”
“什么?!”
“你现在应该庆幸自己还好好站在这。”他看了我一眼,“建议你,这事就别追了,真有事,也会有人接手。你是个普通人,就好好生活去。”
我回去后,把微信里那个“张姐”拉出来一看,发现头像灰了。
不是把我拉黑了——而是整个账号注销了。
我瞬间有种被人掏空的感觉。
那个房子、那段录音、那个房东、整栋楼……就像是一场梦,但我知道,那不是梦。
我住进去过,我听见过,我看见过。
我差点就“留下来了”。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我已经不敢再碰那栋楼的边角了。
但人一旦沾上执念,哪那么容易收得住心。
我开始拼命翻找关于那栋楼的信息:查小区老旧资料、在论坛里发帖、甚至在微博搜关键词“XX小区+303+怪事”。
终于有一次,在一个快倒闭的本地贴吧上,我找到了一条八年前的帖子。
标题很简单:
“住过303的朋友都还好吗?”
帖子没人回复,但点进去后,楼主贴了一张图。
是一页泛黄的笔记纸,上面字写得很快,很乱,但还能看清。
我把它放大反复读了三遍,内容如下:
“303入住第17天。”
“我确定了,楼道有人。”
“隔壁每天早上5点准时咳嗽,那咳嗽声和我爷爷临死前一样,是肺里带血泡的那种哮喘声。可我白天敲门没人应,去楼下问说那户没人。”
“我做了个梦,梦见有人在我门口转圈,脚不沾地,飘着的。”
“我不敢关灯睡,昨天半夜停电了,有个声音在门口贴着猫眼笑,说‘你怕什么,我们早就见过了’。”
“我听说,303以前住过个小女孩,生病了,爸妈不给她看,怕花钱,就关屋里,最后饿死了。”
“303的墙里有空洞,我试过贴耳朵听,听见里面有人在笑,那笑声不止一个,是很多个,一男一女。”
“我走的时候看到402开着门,门口放着双布鞋,是我初中时那种黑布球鞋,一只破了一口,和我爸死时穿的一样……”
“我走了,但这房子会一直等人的。”
“它只要一个人。”
我盯着那行字,脑子嗡地一下炸开。
“它只要一个人。”
我不是第一个租303的人,也不会是最后一个。它就像一个陷阱,隔几年就换张皮,靠着“便宜”、“交通方便”的幌子,把下一个倒霉鬼拐进去。
我立马把那张截图保存下来,结果手机提示:“保存失败,图片已被删除。”
我回去刷新帖子的链接——帖子不见了,连楼主账号都显示“用户已注销”。
我疯了一样地在浏览器历史记录里翻,什么都找不到。
像是从来没存在过一样。
我最后一次靠近那栋楼,是两个月后。
有个帮过我的熟人在附近工地上班,说那片要正式拆了,让我过去看看搬家废弃的东西能不能捡点二手货。
我鬼使神差地去了。
站在303那扇破旧的门口,门板上那道我记得清清楚楚的指纹,早就不见了。
门虚掩着,我推开门进去,屋里空了,什么都没有。
但我很确定:
在厨房的天花板上,有一块木板是新换过的,颜色明显比其他深。
我不敢碰。
我走的时候,听见背后“咔哒”一声。
那是门锁轻轻合上的声音。
我站在原地没动,心里却响起一句声音——不是幻觉,是我真切地“听见了”:
“你还会回来的。”
我没有回去。
也再没找过那片地方的消息。
可我至今仍时不时做梦。
梦里,我又回到303,门前的猫眼,有人贴在那边,看着我。
我想跑,可腿像灌了铅。
门一开,一只苍白的手伸了出来,轻轻一指:
“这次……就你了。”
自从那天进了303之后,我心里总有股说不出的阴影,仿佛有东西盯着我,盯着我的每一个动作。
不过生活还得继续,拆迁施工开始了,街上来了一批施工队员,搬运设备、拆卸门窗,看起来挺忙碌。
我心里打定主意,趁着工地有人,顺便过去看看情况,想弄清楚这栋楼到底隐藏着什么秘密。
可没想到,事态远比我想象的更诡异。
第一天,工人们像往常一样搬东西,敲敲打打。
我站在远处观察,突然听见一个工人喊:“哎,你们看到303那门口有东西没?”
我走近一看,地上散落着一些残破的笔记本纸页,字迹模糊,看不太清楚。
旁边的老工人叹口气说:“那房子没人敢进,据说里面闹鬼。前几天试着清理,几个小伙子晚上轮流进去,却有人第二天没醒过来。”
“真的假的?”我听得毛骨悚然。
“我劝你别多管闲事,这种老旧楼的事,最好绕着走。”
第二天,我故意早到,看到几个工人带着工具箱,准备进楼。
其中一个年轻小伙,神色紧张,向工头抱怨说:“我昨晚做噩梦,梦见有人拉我进墙里。”
工头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别瞎想,楼都要拆了,谁还有时间玩这些花里胡哨。”
我心里没底,但还是跟了进去。
楼里一片昏暗,灰尘和霉味弥漫,墙面斑驳。
我们走到303门口,门半掩着。
我推了推,门“吱呀”一声开了。
里面空荡荡,只有几块掉漆的墙砖。
突然,工头突然皱眉,说:“这门后边,好像砌了块墙?”
我们凑近一看,墙面有明显修补痕迹,不像正常装修。
工头敲了敲,声音沉闷。
“这墙后面……有人?”
我们找来小锤子,试图敲开修补墙体。
刚敲了几下,突然一阵冷风吹过,整个楼道的灯忽明忽暗。
年轻工人脸色苍白,瑟瑟发抖。
敲墙声停止,楼道瞬间安静得让人窒息。
忽然,从墙体后传来微弱的敲击声。
“救……救命……”声音断断续续,像被压抑的呐喊。
我们全被吓住,谁都不敢再敲。
工头一拍桌子:“全撤!别管这破事了,明天直接封楼!”
第二天施工队的人开始陆续消失。
有人说夜里听见哭喊声,有人说看见影子在楼道徘徊。
最离奇的是,那几个原本答应第二天加班进楼的人,次日早上根本没出现。
施工队联系不上他们。
再联系工头,工头脸色铁青,连一句解释都没。
这件事很快在小区传开,大家都开始敬而远之。
我心里五味杂陈,意识到事情比我想象的严重得多。
那堵墙背后,究竟封着什么?
那声音到底是谁的?
我开始怀疑,难道303不仅仅是一个普通的出租房?
而是一个……牢笼。
经过那么多天的调查和经历,我的脑子里已经杂乱无章,像被打翻的拼图盒子,拼不出完整的画面。
但我知道,有些秘密必须揭开。
施工队的离奇失踪事件引起了公安和城建部门的高度重视,官方派人进驻现场。
我趁着机会,混进了封锁区。
墙体拆开的一瞬间,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在那堵墙后,居然发现了一个狭小的密室,里面布满灰尘,空气混浊。
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
密室里有一些破旧的家具和生活用品,仿佛有人长期被关押在那里。
地上还有一叠笔记,翻开一看,正是之前那位“最后一个租户”留下的笔记。
最重要的是,密室角落里,竟然还留有一具骸骨。
经过DNA鉴定,证实是多年前失踪的那名女孩。
警方介入调查后,终于揭开了这栋楼隐藏的黑暗往事。
原来多年前,303这户人家发生过惨剧:女孩被继父虐待,长时间被关禁闭,最终不幸身亡。
邻居们因为害怕和无奈,选择了沉默。
更可怕的是,某些利益集团为了掩盖丑闻,操控了物业和相关部门,隐瞒了这栋楼的真实情况。
“张姐”的身份是伪造的,用来吸引租户的幌子。
而那些声音、那些哭泣,是女孩生前的哀号和邻居的心灵创伤在时间里留下的回响。
当我和小敏最终离开那片小区时,我感到一股释然。
虽然那栋楼背负着沉重的过去,但真相终于浮出水面。
城市会变,旧事会散,人也会走。
只愿那些无声的受害者,在时间的尽头得到安息。
故事到这里,结束了。
但这座城市的某个角落,或许还有更多隐藏的秘密。
而我,只是那些故事中的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