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次谈起故乡,总有一些零散的记忆在脑海中若隐若现,就像天空漂浮的碎云,想要合并起来并非是件容易的事情。
自从父亲五年前去世以后,害怕母亲一个人在老家孤独,所以把她接到城里来跟我们一块住。
母亲的性格我们做孩子的都懂,其实她是身在城里,心在村里。之前有几次说想回去,都被我拒绝了,然而这几天不知犯了什么病,争着吵着说要回故乡看看。
这次我实在拗不过她,只好向公司请了一个礼拜的假,专门陪着她回到那个角落偏僻的小山村,正好我也回去看看那儿的变化。
开车将近开了四五个小时,开的我腰疼。到了村口,还是跟以前一样,一帮上年纪的老头老太太在村口坐着马扎晒太阳。母亲看到他们,叫我把车停住,非要上去打个招呼。
我把车停在一旁,刚要去拿放在后备箱里的那根拐杖,母亲却自己扶着车门下了车,颤颤巍巍走到她的那群老搭档中。要知道,如果在城市,没有拐杖的话,她一步也走不了。
“几年没回来了。这次怎么突然回来了?”
“咱们老姐妹几年没见了,我还真有点想你。”
“在大城市过的还习惯吗?是不是比咱们这要好很多?”
……
她们的语声混成一团,至于说些什么,我还真没听懂。
我让她们长话短说,毕竟多年没住的家里还需要收拾。
这里的路比以前好走了许多,原来的时候还是些土路,一到下雨天就变得非常泥泞,不仅车走不了,连人也找不到下脚的地,现在好了,全村都铺上了水泥,而且还把道路拓宽了不少。
那棵标志性的老槐树还依然屹立,它的年纪可比我大多了,时间过去这么久,它还是没一丁点变化。
顺眼看看周围,仿佛时间如梭的倒退,一帘儿时的记忆映入脑海。
回到家里,院子里全是枯黄的落叶,房门上的铁锁经过长期风吹雨淋被锈住,屋子里面基本上都被灰尘所覆盖,每呼吸一口,仿佛就能闻到灰尘的味道。
趁着天还没黑,我在肮脏的屋子里打扫起来,母亲也在旁边帮忙,虽然帮不上大忙,但是铺床扫地这样的家务活还是没问题的。
刚才的那些老搭档纷纷进来找母亲聊天,我从屋里拿出几个刚打扫完的马扎放在院子里让他们坐下。有客人来了,当主人的得客气一点,可是这死气沉沉的房间里,连口能喝的水都没有,更别说别的。没办法,我赶忙跑到邻居家借了一壶热水来。
母亲在院子里聊的非常开,我看在眼里,乐在心里。自从接到城里,已经很久没看到过母亲那般单纯的笑容了。
送走一拨又来一波,送走一拨还来一波,直到太阳落山,估计全村里上了年纪的老人都来过一遍。
今晚的晚餐倒是不愁,有一些老人专门带着东西来看望母亲,倒是今晚睡哪成了主要问题。
床上的被子、垫子都发霉长了毛,不忍直视的恶心,我跟母亲说去镇上找个宾馆凑合一晚上,母亲不肯,说什么要我自己去,她不想出去睡。
我真是拿这个老妪没办法,深呼吸叹了声气,只好硬着厚脸皮又去邻居家借了几床被子。
开了半天的车使我累的难受,倒头就呼呼大睡。多年不睡的床没有以前牢固,一翻身就“嘎吱嘎吱”的响,特别不习惯这种声音,真想拿把锤子给它狠狠敲上一锤。
半夜,我起夜撒尿,看见母亲独自坐在院子里看月亮,月光盖住她的髫髫银发。我把外套披在她的身上,问她有什么心事。
“我听他们说咱们的山上新建了座庙,我想去看看。”
“哎,我以为是啥事呢。你先去睡觉,等天亮以后我带你去参观参观。”
“那行,别忘了明天买点纸钱带着上山烧烧。”
母亲是信佛的,一听说盖了做新庙整个人都精神了。
第二天一早,天刚亮。睡这破木床睡的颈椎有点难受,而母亲早已经起来收拾好她的床铺。
我把借来的被子还给邻居。然后开着车,带着母亲往山上走去。
这是山路修好以后第一次走,没想到却出了奇的难走,不仅坑坑洼洼,而且还非常陡峭,像一般人的话真不敢开车往上走。
为了安全起见,我尽量用最低的速度行驶。
到了山顶,果然有一座新建不久的庙堂,可惜锁着门,没法看到里面的景象。
母亲拄着拐杖走到庙堂前,用颤微的手点燃一堆纸钱。我看到她那佝偻的背影,心里不禁酸了一阵。
靠着邻居的帮忙,又在家里多住了一天。
在回城的路上,母亲的一个劲的嘱咐:“要是我哪天走了,一定要把我埋在故乡。到时候我会长成一颗槐树,永远驻扎这里,就像村里的那颗一样。”
我没说话,确切的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