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突然意识到我对于很多的事情,已经不能清晰的辨别是何时发生的了。就像姥姥究竟是哪一年去世这件事情。我只记得那天我是哭着回家的,骑着我不怎么合适的自行车,在下课铃声时候的傍晚。回家的路,灯光很暗淡,车来车往的,十多年前没有修葺完善的夹杂着尘土的水泥路,总是突然扑面而来一股浑浊的空气,我顾不得干净,只是一个劲的往前骑车。那条路真远啊,我骑了好久终于到家了。
我还记得那是小学的时候,姥姥因为不堪家里的事情住到我们家。那个时候,我家住的还是低矮的房子,分为东西两个大开间,放着三张床。那时候我还太小,分不清也记不得到底是什么理由,姥姥住了很短的一段时间就回家了。当时的我,有些埋怨爸爸,隐隐的猜到可能和他有些关系姥姥才不能长住。那个时候的我就暗自发誓,等我有了自己的房子,等我长大后,我会让姥姥一直一直住在我的家里。可是,我还是没能等到那一天,姥姥就离开了。
姥姥是旧社会出生的人,她离开我太早了,在我还没有长大之前,在我还不能分辨是非之前,所以,我不知道她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也不知道她的爱与恨都给了谁。在我的童年中,她很喜欢抽旱烟,她经常赶大集,从集市上买散装的旱烟,然后搜罗我的作业本纸或者是其他人不用的纸,把纸剪成很短很小的一条卷旱烟抽。这种旱烟一支很快就抽完了,所以姥姥有大把的时间坐在门口发呆,她其实很少和我聊天,当时我只是一个小孩子,她和我又有什么可聊的呢。我记得有段时间我学会了“寂寞”这个词语,我就会在姥姥发呆的时候问她,如果我出去玩了,她自己在家会孤单吗。我看到姥姥在听到我这句话的时候笑了,她说不孤单,很多日子都是这么过来的。我又要忍不住哭了,我真的好想她。她走了十多年了,我甚至没有她的一张照片,我忘记了她的样子,只在很多次的梦里远远看到她。我很久没有梦到她了,不知道她是不是已经转世了,我希望她过得好。
很久很久,我无法从她离开的现实里醒过来,哪怕过了十多年,我有的时候还是会梦到她。她在饭点的时候挨家按户的踱着小脚喊我吃饭,我沉醉在和哥哥姐姐的游戏里不想回家,姥姥也不曾像妈妈一样疾言厉色的训斥我,而是哄着我。回家的路上,那个时候年幼的我就知道要等着不方便走路的姥姥,我总是在赶超她没几步后就停在路边等着她,我远远的看到家里的灶台飘起来的炊烟,那是姥爷在做饭。村庄的傍晚总是很美,夏日温热的暑气、还不停呼扇翅膀的蜻蜓、姥爷用粗盐和土灶台炒的豆角、我一年四季都在喝的南瓜粥。不一会儿,舅舅们会送来一点水果,有西瓜、有桃子,姥姥会拿一个小篦子,把西瓜放在上面切开。伴随着一声清脆的响声,西瓜裂成了两半,看到那熟透的瓜瓤,我们几个小孩都留下了口水,争先恐后的吃起来。
童年是从什么时候结束的呢?从我开始去上小学开始,我应该就没有经常去姥姥家了。但是我很爱去姥姥家,那是我觉得永远温暖的地方。我有的时候会想,人为什么要长大呢?小孩会长大,大人会变老,老人会离开。我可不可以一直做个孩子呢,哪怕贫穷,哪怕无知。
我很遗憾,我没有机会在自己长大的时候有能力的时候,去成为他们的守护者,我好像永远都不够强大,我总是得过且过,只拥有付出那么一点点的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