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朔最看不上白岩松哪一点?
为什么王朔鄙视白岩松深?
为什么吴晓波会抛出“精英论”和“大众无用论”?
为什么真正的精英反而不谈“精英论”和“大众无用论”?
白岩松、王朔、吴晓波三人又是什么关系?
01答错了选择题的白岩松
前日闲谈,朋友说到白岩松“爹味”事件。他认为当年被亲切称呼为“小白”的白岩松,现在确实有点高高在上、好为人师的样子。
自打不看电视,而且刻意保持与手机的距离后,我对网络流行语陌生,对当年印象不错的“小白”的现状同样知之甚少。我查了“爹味”以及白岩松被认为有“爹味”的原因。
这一查,就看到被人挖坟挖出来的王朔的鄙视文。
王大才子一向才高八斗、目中无人、我行我素,文如其人,所以文字满满地玩世不恭。
“鄙视文”显现了王白二者之间的关系,然后拔起萝卜带出泥——把一条绳子上的吴晓波带出来了。
这三个人之间存在着某种很有趣的关联,值得写下来。
白岩松:年轻人,别想太多,赶紧努力吧!
先普及一下“爹味”以及白岩松被说成“爹味”的源头。
爹味是网络用词,有两种意思:
一是说老父亲的味道,不管是从外形,还是从内在,都是充满着一种父爱的男人。这种感觉就可以称之为“爹味”。
二、专门讽刺一些男人:整天都想当别人爸爸,各种教育人,什么都不了解,就给别人各种建议。还有一种就是太大男子主义,不管什么都是要听我的,这种人感觉就是太自我了,还稍微带一点点油腻的感觉。
白岩松 “爹味”的源头:
一档节目现场,一位大学生向白岩松提问:“如何看待当代年轻人,对国家的命运前途感到乐观,但是又对个人的发展前途感到悲观的现象”。
白岩松答:“难道我们现在指望的是房价很低,然后工作到处随便找,然后一点压力都没有,然后只要喜欢的女孩,跟她一追求就同意,不会吧?”
白岩松还是有热度的,话一出口,网络上立刻热闹了,迅速形成了旗帜鲜明的两派——
1、老一代普遍认为现在的年轻人缺乏干劲;
2、新一代认为老白不能和年轻人产生共情。
我个人认同“新一代认为老白不能和年轻人产生共情”这句话的。
因为老白的话着实让人不舒服。
把老白的原话句式改成陈述句,是这样子的:
“现在房价很高、工作难找,压力很大,找到工作了也要天天996,找老婆也难……这就是现实,年轻人,你赶紧努力吧。”
看了感觉如何?是不是一点都没有白岩松典型的“温情的人文关怀”的味儿了?
年轻人看到这句话会怎么想?
如果是我,我会怼回去:
白大叔,你1968出生,包分配,进央视,福利好,待遇佳,房子是分的不是买的,工作很好找,只有成名的压力,这压力我也想要啊。老婆孩子都有了,未来退休金还很有保障……你凭啥教育我,对我说:“不会吧?”
其实你不懂我的心
白岩松很不认同年轻网友对他“爹味十足”的评价,他回应:
不觉得自己有爹味,并且通过与儿子的相处方式证明一直以来习惯了平视。他的本意是建议年轻人走出去,看到更广阔的天地,听更多的看法。有道理的讨论,没道理的听过就好。
老白说自己没有爹味的支撑是“平视”。
就算是老白看新一代年轻人和对待自己的儿子差不多,是平视的,但所谓“平视”依然是在讲道理。
一位朋友和你说,你应该努力了!
一位长辈对你说:你应该努力啊!
你觉得这两者有多大区别?
白岩松忘记了:人更需要的是感性需求的满足,是对情绪的关注,是这样一句话——我能理解你的感受。
说出这句话,就是共情能力,也就是新一代年轻人认为白岩松所缺乏的。
“其实你不懂我的心。”
什么样的人能成为最优秀的教师?
不是道理讲得最清楚的人,也不是教案做得最好的人,而是最理解学生的人,最关注学生情绪的人,也就是同理心最强的人。
顶级的领袖并非政论写得最好、辩论最强,而是最擅长激发人类的情感共鸣。
共情还是说教?
白岩松答错了这道选择题。
02来自王朔的“鄙视”
王朔,历来有才而刻薄,那张嘴是出了名的贫、损。
“李白是什么啊,一个求官不得的名利之徒,那剑,就是花花架子。
金庸小说情节重复,语言无一不是现成的套话,三言两语就开打,用密集的动作性场面使你忽略文字,或者说文字通通作废,只起一个临摹画面的作用。
李敖成天把自己的学问挂在嘴边,成天大师大师的看不起这个看不起那个,是学痴了学傻了。
老舍,像他同时代的大多数作家一样,只当了半辈子好作家。
红学家是最无聊的一群,怎么能让红学家来改这些东西?把曹雪芹的真事都安贾宝玉头上,哪有这么干的?太可笑了。
余秋雨在文学界真的不入流,写点游记,那叫作家吗?一个小说没写过,你配称作家吗?散文作家,青春作家,我觉得余秋雨已经是一个不青春的青春作家了。”
有好事者挖坟,翻出王朔对白岩松《痛并快乐着》的评价凑热闹。
这次借白岩松的光,王大才子又多露了次脸。
我节选了三段能体现二者之间核心冲突的内容,而不是网上标题党们用来吸引眼球的内容:
“这满意流露在他的用词上,频繁使用“一定”、“总是”、“应该”这些不容置疑的句式前缀,我已经不能复述他的原话了,但对他种种突如其来的断语和始终如一的自信过目难忘,他像是一个早已洞悉生活真相并具有超常理解力的能者,几乎对任何事情都有一个明确的态度并能迅速给出当然的解释,这在他谈到自己的职业时尤甚,那个时候他甚至像一个政府发言人。
我注意到在电视台混的人都爱提大事件和大人物,好像他们知道得更多,离中枢更近。白岩松也未能免俗,书中照片和行文处处透出得亲天颜的兴奋和沾沾自喜,什么“我第一个鼓掌”,对不起,我要说这是谄媚,似这等宫闱秘闻,在你固然可喜可贺,我不关心!
你真有你显得那么重要吗?我不相信电视主持人是一个独立观点的表达者,我更接受广播学院学生自己的说法:肉喇叭。白岩松在电视上皱着眉头议论了好几年中国的事儿,除了“为民请命”、“关心民间疾苦”这些社会共识,我不记得他还有过什么个人观点。在这样的位置上,做成这样已经是最好,但要当真,既让别人当真自己也当真,就是存心欺世了。”
马克·吐温曾说过,“一个人拿着锤子,看什么都像是钉子”。
王朔手里有锤子——才华是锤身,嘴贫是锤头,所以看啥都像钉子,到处锤。
王朔主要鄙视了老白三点:
一、用了这么多的“一定、总是,应该”,难道你白岩松就能代表真理?
二、你显摆的不是我关心的——“我不要你以为的,我要我以为的”。
三、你没有个人观点——你没个性啊,只是个传声筒而已。
你不得不承认,王大才子说得确实有道理,不过表达方式完全不顾及对方感受。
王朔为什么会鄙视白岩松?
爱因斯坦说:问题不能在发生的同一层面得到解答。
所以,这二位是否有个人矛盾暂且不提(即使有,我也不知道),我们来提升一下层面,在价值观上去寻找原因。
03白岩松和王朔的“主义”冲突
说王白的冲突之前,先介绍一个家族里的三兄弟——自由人文主义、社会人文主义以及进化人文主义。
相关介绍选自《人类简史》,因为讲得最是清楚透彻。
自由人文主义——感觉对了就对了!
强调个人的感受与想法应该高于一切,个体自由比其他任何事物都重要。自由人文主义认为每个人在自己的心底都拥有独一无二的声音和其他人无法复制的体验。无论是在经济、艺术或者是政治方面,个人的自由意志都应该比国家利益或者宗教原则更为重要。个人拥有的自由越多,这个世界就会变得越美好。
自由主义的政治认为,选民听自己的内心,就能把选票投给自己真正想投的人;自由主义的艺术认为,相由心生,只要观赏者认为美,就是美;自由主义的经济学认为,顾客就是上帝,应该无条件顺从顾客的要求;自由主义的伦理认为,只要感觉是对的,就应该大胆去做;自由主义的教育学认为,我们要不断向自己的内心发出思考,努力在思考中发现答案。
王朔就是自由人文主义的一员,注重个人感受,而且还要大声说出来。
所以王朔就变身“不锤难受王大锤,拎着锤子到处锤”。
大多数的年轻人,也是自由人文主义的成员。他们也是社会中最有活力、最有创造力的那部分。
社会人文主义——我们是一家人,你不能这么自私!
社会人文主义责怪自由主义太过于强调自己的感觉,而不顾世界上其他人或其他群体的感受。虽然社会人文主义也承认人的体验是所有意义的来源,但是它强调个体的自由在人类整体的自由面前应当作出让步。世界上有那么多人,每个人的感受都不一样,每个人存在的价值都不见得比其他人要小,也不定比其他人大。当各自的感受发生沖突时又该如何面对?
自由人文主义的做法是相对自私的,它注重自己、自己家乡或是自己国家的独特,其他人或是其他地区在自身利益面前不值一提。而社会人文主义与之相比,其包容和高尚的特点体现得淋漓尽致。
社会人文主义将人类整体的自由放在第一位,要求人们不要迷恋自身的感觉,而是要多注意别人的感受,注意自己的行为是否会影响到他人的感受。想要构造一个和谐的社会,就应该让所有人都先放下自己的需求与愿望,把他人的体验放在第一位,而不是自私地为了自己的愿望而不顾及他人感受。
看完这段介绍,有没有想到一个词:人类命运共同体?
白岩松就是社会人文主义者的代表。
白王兄弟俩之间的矛盾是不可避免的——因为价值观上道不同、不相与谋。
这个矛盾基本也是当今这个世界的主流矛盾。
(延伸阅读:乔纳森·海特《正义之心》中,关于自主伦理、集体伦理以及神性伦理的相关阐述)
精英服务员吴晓波:你们大多数都是无用阶级!
现在要说一说“掷地有声”的吴晓波。
他才是最需要洗地的。
在这之前,引荐人文主义的最后一个兄弟——
进化人文主义,超人才是未来!
进化人文主义起源于达尔文的进化论,认为人类相互之间存在体验的冲突是不可避免的,这些冲突对于人类整体而言并不是灾难,而是福音,不仅如此,它还能够发挥自然选择的优势、促进社会进步。毕竟,总有一些人在某种程度上认为自己比其他人要更加优越,而在发生冲突时,最适应这个社会的人的体验显得更为重要,他们就应该在这场体验冲突中胜出。
依照这种进化论的逻辑,人类最终就会进化出最适合在地球上生存的“超人类”。这种超人类将具有高于现在常人的能力,能够帮助人类社会在文化、科技、经济、政治等一系列领域上取得更高的成就,何乐而不为呢?
进化人文主义的典型代表便是纳粹党,其领袖是希特勒。经历了第二次世界大战之后,随着纳粹德国的战败,进化人文主义似乎逐渐退出了历史舞台,但其理论仍旧在影响着今日的社会。
吴晓波的“无用阶级”论调
2021年7月吴晓波在《财新时间》节目中称自己是精英主义者。
精英就精英了,他偏偏整出了个唯恐天下不乱的“无用论”。
在吴晓波眼里,现在就存在一个无用阶级,而且数量上是大部分。
在尤瓦尔·赫拉利看来, “无用阶级”需要等到AI大行其道的时候才有可能诞生。吴晓波等不及了,直接给当下的大多数普通人下了“无用”的定义,而这些人明显还有 “价值”。
有人说,吴晓波认为大部分人“无用”,更多的是对他自己而言的“无用”,因为他收了商家60万直播带货,只卖出了13罐奶粉。
实质上并非如此。
说着说着就当真了
吴晓波是真把自己当做精英,也真的鄙视“非精英”。
不过,一开始并非如此。
最初,出于商业定位需要,吴晓波祭出“反对屌丝文化”的大旗,凸显“服务精英人群”。
这只是一位注意力商人吸睛的动作,只是没想到说着说着,自己就当真了。
就像有一幢城堡,里面住着主人三兄弟。老三不爱说话,他的管家就要经常对着农民指点江山,也要和其他两兄弟多交流,随着时间的流逝,管家慢慢忘记了自己是个管家,觉得自己就是主人。有些职业经理人做得久了,经常误认为自己就是老板。
王朔评价白岩松的话, “但要当真,既让别人当真自己也当真,就是存心欺世了。”用在吴晓波身上更合适。
罗永浩也认为吴晓波容易产生幻觉。
这个世界,真正的精英不会认为存在“无用阶层”,因为这种看法太短视。
真正的精英明白复杂性概念,知道“涌现”是什么,理解相关性和因果性,了解人类是在极小的概率下成为了地球的主人;他们也明白未来难以预测。
贝索斯说,如果人类有现在的100倍的数量,就可以诞生100个爱因斯坦和100个莫扎特。所以,他认为人类应该扩展自己的生存空间,从而产生更多的精英。
从认知层面而言,如果真正的精英是书生,吴晓波呢,应该可以算个书童吧。
吴晓波能开个自媒体频道,要感谢一位苏联小军官。
1983年的某天晚上,苏联监测系统突然响起警报声,意味着有导弹出现在苏联领空。由于美苏争霸已经到了白热化阶段,苏联军方的第一反应,就是美军开始行动了。如果上报给苏联最高领导人,只要一声令下,他们就可以向美国本土发射核导弹。
负责值班的军官彼得洛夫认为有些不对劲,美国为什么突然发射导弹,他们真的愿意挑起核战争?彼得洛夫和同事商量后,怀疑是监测系统出现了失误。
如果监测系统出错,苏联发射了导弹,那么就会成为挑起核战争的一方,后果不堪设想。经过反复的心里斗争,彼得洛夫还是决定暂且不上报,在短短的几分钟时间里,士兵们冷汗直冒,都在心里默默祈祷监测系统出错。
随着时间流逝,本应该爆炸的导弹却毫无动静,彼得洛夫和士兵们这才确定,是监测系统出现了问题,所有人也都长出了一口气。
(延伸阅读:马特·里德利《自下而上》、威廉·享利《为精英主义辩护》)
吴晓波的事,有个怪现象。
看到网上不少人评论说:要取关、“抛弃”吴晓波、diss吴晓波等等。
其实吴晓波早就“抛弃”了大多数人。按照他的说法,中国10几亿人中,他的眼里只有几十万人。
有人统计,吴晓波的粉丝仍有千万之众。
这就像吴晓波开了个餐馆,专门伺候他眼中的“精英”。餐馆门口挂着一块大牌子:非精英禁止入内。然后,上千万被排斥在外的“非精英们”在牌子下面拍照打卡,挺得意的发朋友圈,仿佛证明了自己就是那几十万的精英了。
进化人文主义者应该没有多大的机会再次站到舞台中心,我也不希望他们占据舞台中心。因为,以他们的理念,他们的终点大概率不是人类的世界,而是比人类更强大的智能生命的世界。当他们到达终点之时,也就是人类的终点。
如果他们遇到远比人类高级的外星人,会不会认为外星人统治人类更好呢?
他们应该会是“亲三体派”。
有了白、王、吴,世界才是完整和平衡的
白岩松和王朔之间挺像自由派和保守派的关系。
《正义之心》中写道:
中国哲学中,阴阳代表着一切对立又互补、互相敌对又彼此依存的力量。昼夜、冷热、寒暑、男女并非敌对关系。两者皆为我们所需,常处于轮转或交替的平衡状态。约翰·斯图尔特·密尔指出,自由派与保守派就是这样的关系:“一派强调秩序或稳定,一派注重进步或改革,两者都是一个健康国家政治生活中的必要因素。”
伯兰特·罗素纵观西方思想文化史后,也发现了同样的动态平衡:
“自公元前600年直到今天,这一部漫长的发展史中,哲学家们可以分为希望加强社会约束的人与希望放松社会约束的人。”
罗素解释了为何双方均是片面的:
“很显然,在这一争论中一就像所有经历了漫长时期而存留下来的争论一样,毎一方都是部分正确而部分错误的。社会团结是必要的,但人类迄今还不曾有过单凭说理的论辩就能加强团结的事。一个社会都受着两种相对立的危险的威胁:一方面是由于过分讲纪律与尊敬传统而产生的僵化,另一方面是由于个人主义与个人独立性的增长而使得合作成为不可能,因而造成解体或者是对外来征服者的屈服。”
王白这二位就像是家中的顶梁柱,不可或缺,他们保证家庭的动态平衡。
除了互相鄙视,兄弟俩的相处方式还有两种选择。
一是自省。
一个古老的理念,认识到我们都是自以为是的伪善之人:
为什么看见你弟兄眼中有刺,却不想自己眼中有梁木呢?…你这假冒为善的人!先去掉自己眼中的梁木,然后オ能看得清楚,去掉你弟兄眼中的刺。
——《马太福音》
二是白岩松缺乏的共情。
哲学家以赛亚·伯林说:“多元主义与相对主义的差异在于,如果一个人追求一种与我不同的价值观,我能够站在他的立场去理解他追求的原因,或者想象如果是我被这种价值观吸引,情况会是如何。只有这样,人们相互理解才成为可能。”
自由主义者李健力挺年轻人的创造性:
“很多人年龄长大以后,会觉得自己有一些阅历了,会有一些经验,但我告诉你,有些来自老人的经验是非常可怕的,是非常不值得借鉴和分享,其实任何经验基本不具有普遍性,我还是想再说一遍,自己的经验是最重要的”。
无论是白岩松,还是王朔、李健,甚至包括服务员吴晓波(虽然我不喜欢他的声音),他们都能自由发声。
当然,我们也能表达支持或者反对或者鄙视白、王、吴的自由。
有这么多不同的声音在,真的很好。
如果只能听到一种声音,那就等于没有声音。
剩下的可怕的死寂。